“今天收到短信了，真的能退款吗？”

　　“是真的，5000元以下全退！”

　　微信群里一片欢呼，关于退款的消息引发热议。

　　“这么长时间了，本来对追回欠款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感谢法院把我们老百姓的权益放在心上！”今年年初，多名债权人通过来信、来电、赠送锦旗等方式向上海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表达感谢。

　　长租公寓“暴雷”，租客步入漫漫维权路

　　2019年，小李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从东北踏上南下的火车。到上海工作，首先要解决住房问题。为避免踩坑，小李下载了上海Q公共租赁住房租赁经营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Q租赁公司）经营的租房APP：“我当时就是看中了它是首家赴美上市的长租公寓运营公司，想着应该比较靠谱。”

　　可让小李没想到的是，房子刚住进去没多久，他就被房东驱赶出去了，更糟的是当时为租房办理的租金贷还得继续还：“我才刚踏入社会，却在一夜之间无家可归，还背着贷款，感觉生活暗无天日。”

　　与传统的包租模式不同，为了加快拓展速度，长租公寓运营公司引入了“互联网打法”——先高价收揽出租户的房源，装修后以较低价出租，同时吸引租户签订贷款合同，由金融机构一次性向长租公寓运营公司支付全年租金，租户按月归还贷款（租金贷）的方式形成租金池。这种模式看上去很美，却埋下了严重的债务风险隐患。

　　2019年年底，Q租赁公司资金链断裂，持续拖欠房东租金及装修施工方工程款，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房东开始直接驱赶租客，施工方强行破门搬走电器家具，案件如潮水般涌入法院……

　　一夜之间“大厦”崩塌，Q租赁公司无奈向法院申请破产。2022年1月，上海三中院裁定受理该公司破产清算案，并依法指定管理人。

　　运用大数据赋能，精准画像群体性债权人

　　“得知法院受理Q租赁公司的破产清算后，我又重燃了拿回房租的希望。”小李回忆道。

　　但结果让小李再次感到失望。经管理人梳理、调查，Q租赁公司负债累累，债权人有2000多位，银行账户及房产涉及全国各地30余家法院逾400轮查封、冻结，可供清偿的资产寥寥无几。

　　因债权人人数众多，合议庭指导管理人打破传统线下申报方式，让其与第三方技术平台合作设计小程序，引导债权人在线自助申报，后台自动比对，实现债权人远程登录申报债权、管理人后台审查一键式完成，极大地提升了债权审查效率。同时，通过技术手段对债权人群体精准画像，案件轮廓越来越清晰：自然人债权人占比高达98%，其中20至35岁的年轻租户占半数以上，来沪时间不长且无住房，70%以上的债权人债权金额低于5000元，属于普通债权，预估清偿率不足1%。

　　相较于企业和金融机构，清偿率每增减一个百分点，对该部分普通债权人而言都是真金白银的大事，关系到维持个人甚至家庭生活的刚需开支，如何尽量提高他们的清偿率？

　　创新分段式清偿，千余租户小额债权全额受偿

　　法院深知租户的脆弱处境与保障其生存权的重要性。但按照常规的债权分配原则，可供普通债权人清偿的资金仅有1000余万元，这对绝大部分小额债权人而言，分配金额极低，分配方案可能无法通过，债权人会议因此陷入决议困局，群体性矛盾也难解决。

　　“是否可以尝试重整程序中的小额债权分段式清偿方式呢？”就此难题，合议庭通过仔细研究债权金额分布特征，提出这一设想。

　　依据企业破产法第八十二条第二款的规定，在重整计划草案分组表决过程中，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在普通债权组中设小额债权组，单独对重整计划草案进行表决，其立法本意是通过对小额债权人进行适当的利益倾斜，来提高重整计划草案的表决效率。实务中采用较多的方式，是仅设一个普通债权组，并在组内根据债权额大小来分段递减清偿。这一让大额债权人在小额债权人分界线额度内同等受偿的清偿方式，每个分段都能实现“同等债权相同对待”。该方式不违反企业破产法平等受偿原则，能较好兼顾对弱势债权人利益的保护，值得借鉴。

　　利用前期大数据分析结论，管理人迅速设计了分段清偿的界线，即就每户金额在5000元及以下的部分，全额清偿。依据企业破产法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二款的规定，上述分段式清偿方案须提交债权人会议进行表决。

　　经初步征求意见，小额债权人予以支持，然而要让大额债权人接受这一方案并非易事，在破产财产有限的情况下，分段清偿意味着大额债权人将获得更少清偿。

　　本案大额债权人集中在几家同为公共租赁行业的头部企业。为取得良好的案件处理效果，法院和管理人多次召开大额债权人沟通会，释法析理，引导大额债权人践行社会责任，最终取得大额债权人对分段清偿分配方案的理解和支持。

　　2023年年底，破产财产分配方案以97.46%的人数比例高票通过，本案1400余户小额债权人获全额清偿。

　　“作为大额债权人，虽然债权金额占比较大，但是相比租户来说，我们抗风险能力也比较强，我们愿意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对维护社会稳定发挥积极作用。”本案金额最大的债权人某公司负责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