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不仅出现在电影名之中，而且也是贯穿该影片始终的一个重要影像。大海浩瀚无际，代表秘密、危险和未知。影片男主角老金是一个常年活动在大海上的捕鱼人。在电影的开头，导演用两个片段为我们交代了老金如何靠大海生活的。一个是老金带着船队来到公海上捕鱼，遭到外国警察的围追；另一个是在禁渔期内，老金带着船队违反禁渔令在沿海捕鱼。老金之所以屡次在大海上钻法律空子，主要是为了给远在日本留学的女儿小娜凑学费和生活费。

　　老金与身在日本的女儿小娜之间隔着深深的大海，大海不仅是这对父女之间的物理距离，更是二人之间的心理距离。老金和前妻在小娜年幼时离婚，两个人都不想要小娜。最后老金迫不得已把孩子留在身边，独自抚养。于是小娜很小就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是不受欢迎的。她从来不向老金提要求，总是很懂事。小娜懂事的背后，是从小就缺失的家庭教育和父母的关爱。

　　人生就是大海，在人生的海洋旅途中，每个人既要遵守外在的法律规则，也要遵从内在的道德准则。外在的法律规则是由国家立法制定，用以规范人成年后的行为，而内在道德准则是在人成年之前，由父母给予的家庭教育内化于心的准则，是对心灵的立法，是对一个人最早的立法。“由于人类心灵的不确定性，每逢堕在无知的场合，人就把他自己当作权衡一切事务的标准”。小娜家庭教育的缺失，尤其是关于爱的教育的缺失，导致其心灵立法的缺失，小娜一直把自己禁锢在寻找爱的世界里，一旦她追寻的爱消失了，她的世界就坍塌了。这也导致了她在日本的悲剧。

　　当老金得知小娜在日本失踪的消息后，他在前妻的催促下赶赴日本。然而到日本后的老金最开始并不着急，甚至把此行当作探亲之旅，一路拍照，因为他认为女儿没事，就像他常说的“小娜懂事、皮实得很”。直到日本警方通知他和前妻去停尸房认人，老金才意识到女儿真的没了。警察和法医告诉老金，女儿身上有17处刀伤，因失血过多而亡，并且死前与多人发生过关系。愤怒的老金，在日本疯狂追查害死女儿的最大犯罪嫌疑人李苗苗，他是小娜在日本的男朋友。当得知李苗苗逃回国内后，老金也追到了国内。

　　由于凶案发生在日本，日本警方还未将涉案材料转交给国内警方，国内警方无法正式立案，更无法启动侦查程序。老金只好自己追查李苗苗的下落。在追查李苗苗的过程中，老金愈发相信他就是杀害小娜的真凶。因为李苗苗从小就很坏：六岁，父母为了照顾病重的奶奶，不能如期带他去日本旅游，李苗苗就在病房大闹，拔掉了奶奶的呼吸机管子，导致奶奶去世；七岁，父母闹离婚，他在池塘炸青蛙，虐待动物，迫使父母暂时不离婚；再大一点，他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起玩蹦床，用力蹦跳把妹妹弹出去，导致三岁的妹妹摔出蹦床外，造成下肢瘫痪；到了日本，他多次伤害朋友。

　　而李苗苗之所以这样，源自他父母不仅没有给予他正确的家庭教育，反而是从小到大的溺爱和纵容。在李苗苗从日本逃回国内后，其父母李烈和景岚不仅没有正面回应老金的诉求，反而企图用金钱来堵住老金。李烈和景岚还动用关系包庇李苗苗。

　　家就像是一座避风的港湾或安全岛，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给人提供安全和保护。然而影片则通过两个年轻人的悲剧告诉我们，有的家不一定是港湾，让人停靠；相反，家还可能是风暴源，会把孩子卷入风暴，让他们难以脱逃。

　　破碎的家庭、父母爱的缺席，让小娜错误地理解了爱的定义。从来没有体验过爱的人如何辨别爱？如何定义爱？李苗苗的一块蛋糕加一句生日快乐就轻易俘获了小娜。成为恋人后，李苗苗对她有着强制的疯狂的占有欲，小娜以为这样就是爱。这种畸形的爱在失去后，小娜为证明自己对李苗苗的爱是真的，当着他的面划了自己17刀，李苗苗不仅没制止，反而逃走了。小娜因失血过多而死。小娜是自杀，但也是家庭教育缺失的牺牲品，正如饰演老金的演员黄渤所言：“孩子捅了自己17刀，第一刀是老金捅进去的。”

　　李苗苗和小娜一样，也是家庭教育缺失的牺牲品。年幼的李苗苗有了坏习惯后，他的父母不仅没有严加管教，帮助儿子建立秩序认同，反而是去抹平痕迹。哪怕是小女儿因为李苗苗成了残疾，他的父亲也没想过让李苗苗受到惩罚，而是把他送给更溺爱儿子的前妻，自己眼不见为净。在得知小娜的死与儿子有关后，李烈想把他交给警察，认为在监狱里可以保住性命，让监狱来帮他教育儿子。景岚却极力反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包庇儿子，极力想再次把儿子送出国，以此来逃避法律的制裁。观看全片，李苗苗的父母从头到尾都没有就李苗苗是否杀害了小娜发出疑问、讨论，也没人向李苗苗本人求证过。李苗苗与父母在小娜之死事情上双向的沉默，是双向的不信任。

　　小娜和李苗苗的悲剧是家庭教育失败的悲剧。他们的父母没有正确理解教育的含义，教育的前提是尊重和理解。“尊重”就是父母要平等地对待孩子。对父母而言，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物，父母和孩子都是独立的、平等的权利主体；“理解”则要求父母要正视孩子的成长规律，李苗苗的父母和老金都没有把孩子当作独立的主体来看，只是把他（她）们当作自我的延伸，总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

　　老金对小娜只有父亲之名，没有父亲之实。从小到大，老金没有真正理解和尊重过小娜。老金强迫怕水的小娜游泳、当着娜娜的面笑着用杀虫剂喷她的猫、在车站和前妻大声讨论小娜的去留……小娜死后，老金愤怒的是有人敢动“我老金的女儿”，他的关注点是“我老金”，而不是小娜。

　　李苗苗的父母也是如此。对李苗苗犯下的错误和性格上的缺陷都选择无视。“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把李苗苗呵护在两人极力打造的温室里，甚至不惜以违法和犯罪的形式。他们自以为这是为了儿子好，实际上剥夺了李苗苗为自己犯错负责、改正的机会。这样的纵容只会让李苗苗在自私残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走上了违法犯罪之路。

　　影片中两个家庭子女的悲剧，再次凸显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家庭教育的最终目的是让孩子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人，事实上，现实中还有一些父母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小娜父亲和李苗苗父母的影子。维科在《新科学》中指出：“儿童们的自然本性就是这样：凡是碰到与他们最早认识到的一批男人……女人和事物，就会依最早的印象来认识他们，依最早的名称称呼他们。”可以说，孩子是父母的影子。父母的言传身教对孩子影响巨大。父母就是孩子最早的“立法者”，父母的教育就是对孩子最早的“立法”。人生之旅如大海航行。正确的家庭教育，就是给孩子的立法、定规矩，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在人生之旅中驶入正确的航道，不偏航不翻船。

　　（作者单位：浙江财经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