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手机，现在基本上每天都要比之前多充一次电。”

　　“每天睡之前，看看有没有漏回的电话、短信，都成习惯了。”

　　最近两个多月，河南三级法院执行局局长的电话、短信都变得多了起来。来电、来信的另一头，是各类执行案件的当事人。

　　今年3月22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召开全省法院执行工作会议，谋划部署开展“豫剑执行”专项执行活动。一周之内，全省各级法院陆续全部公开了执行局领导的手机号码。

　　“问啥的都有，电话、短信必须回复，主要是为了让老百姓安心，咱们给自己家人发个信息不也都盼着有个回音嘛！公布电话也能压实局长责任，倒逼干警抓实执行工作。”郑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刘学说。

　　截至5月21日，全省法院共集中执行1375次，强制腾空房屋1187套，拘传13276人，拘留2883人，4.35万人被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5.56万人被限制高消费，执结案件12.98万件，执行到位169.56亿元。

　　五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豫剑执行”回应着老百姓的关切，也检验着河南法院力破执行难的一系列执行权运行机制改革探索。

　　案件被终结本次执行后没人管？——

　　为终本案件配置“专职管家”

　　5月17日9时15分，郑州市金水区人民法院执行事务中心大厅，执行缴费、执行查询、执行异议、终本续管，各类办事窗口依次排列，前来办事的群众络绎不绝。

　　“我们现在有3个终本续管窗口，每天基本上叫号能叫到170多号，群众的需求量还是比较大的。”任宇龙是终本续管窗口的工作人员，不久前帮助一起终本案件的申请执行人拿到执行款。

　　这是一起票据纠纷案。2022年9月20日，原告中卉昌盛（安阳）商砼有限公司与被告化工部郑州基础工程有限公司经金水区法院调解，达成调解协议，由被告支付给原告175万元票据款。但被告一直未履行还款义务，原告向金水区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

　　承办法官苑邦亚回忆起当时这个案子被终本的情况：“受理这起案件后，我们联系了被执行人，并第一时间查询了被执行人的账户，有17万余元执行款发放给了申请执行人。后来因该公司债务繁多，确无财产可供执行，我们就于2022年12月27日终结了本次执行程序。”

　　今年4月22日，申请执行人的法定代表人带着8位农民工来到续管窗口。

　　“他们说被执行人近期有一笔到期债权到账。”任宇龙从电脑中调取出相关记录，“我们当即根据线索联系打款的公司，得知还有160多万元的款项将于近期打到被执行人账户，便立即要求其先不要转账，次日我们就到该公司所在地安阳办理了相关手续。”

　　目前，申请执行人已经拿到了足额的执行款。

　　案件被终结本次执行，老百姓最担心的就是没人管这个案子了。依据法律规定，“终本”并不意味着“结案”，案件“终本”后，执行法院每隔6个月都会通过全国网络执行查控系统，查询一次被执行人的财产，发现财产的，法院将依职权恢复执行。

　　“但在实践中，这种‘6个月查询一次’的做法往往无法覆盖到被执行人的全部财产，例如债权、房产、拆迁款等，这些在系统中是查不到或者无法全部查到的。”苑邦亚说，而且执行人员经常在新案办理和终本老案管理之间疲于应对，两头都要顾，却往往两头都顾不上。

　　今年1月，金水区法院设置终本续管团队，主要负责接收并审查申请执行人提交的新线索、制作扣款手续、进行案款扣划等。

　　专业团队管理，专人负责跟进，集中清理终本积案。“‘终本续管团队’的设立彻底打消了当事人‘案件终本后没人管’的顾虑，也解决了执行干警在办新案和管老案之间难以平衡的问题。”金水区法院院长闫明说。

　　“执行信访大部分都是终本案件引起的，这项工作做好，我们的信访量也降下去了。”金水区法院执行局局长王松鹤补充道。

　　不止金水区，郑州市中原区人民法院设置了终本管理团队、郑州高新区法院设置了终本维护团队……名称不同，职能相似。

　　截至目前，河南三级法院全部设置了类似的终本管理团队，今年以来，共促成2.76万起终本案件最终执结。

　　拖延执行、选择性执行？——

　　执行卷宗管理中心动态跟踪各环节

　　洛阳市洛龙区人民法院执行卷宗管理中心，执行干警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中。

　　“我们现在正在对新一批案件的纸质材料进行集中审查收转。”洛龙区法院执行卷宗管理中心工作人员陈琳琳向记者介绍。

　　“对财产及节点信息，我们都是强制统一录入，电子卷宗随案生成，纸质材料必须当日上交，确保财产数据真实可控、节点信息实时掌握，实现对线上线下主要财产和措施的强制监管。”洛龙区法院执行局局长王高峰说。

　　2022年6月6日，洛龙区法院执行卷宗管理中心正式投入使用，主要负责新卷入库、办案材料收集、案件提醒、卷宗归档等工作。据悉，这是洛阳市法院系统首家智慧执行卷宗管理中心。

　　“案件自立案之日起，3日内网络查控。”

　　“案件应在立案后10天内完成财产登记。”

　　“有财产处置流程时间节点确定为立案后10日内完成查封、40日内完成评估拍卖裁定的送达及启动评估、60日内完成房产腾空、75日内完成一拍挂拍。”

　　从调查到处置，执行卷宗管理中心对被执行财产的各个关键节点均设置了期限，并由系统进行超期节点统计及督办提醒，倒逼案件承办人及时完成规定动作、提交案件办理材料。

　　“精准定位超期节点，可以帮助承办人理清办案思路，及时发现未办理事项并采取相应措施，有序推动案件进展。”洛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李俊峰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节点规划表向记者介绍，“执行过程和财产清单明晰，也方便领导对全院案件的执行情况、财产情况进行统计分析，制定批量财产处置方案，帮助提高执行到位率。”

　　截至目前，河南三级法院均设置了卷宗管理中心，实时监管全部在执案件进展情况，让选择性执行、拖延执行无处遁形。

　　“卷宗管理中心的全面运行，打破了卷宗管理和案件办理的传统模式，实现了案件办理中每个节点工作进度的实时监管，真正做到了通过管理卷宗来管理案件，有利于充分提高执行效率、切实提高案件办理质量。”河南高院执行局副局长梅建桥说。

　　查人找物难？——

　　社会化力量齐上阵

　　一起十年前的终本案件，因一份律师调查令遇到了新的转机。

　　原告与被告都是洛阳市涧西区辛店镇于家营村的村民，二人在2012年因一起10万元的借款合同纠纷闹到法院。进入执行程序后，因被执行人确无可供执行的财产，该案终本。

　　“2021年11月，我的当事人找到我，说他们村要拆迁，被执行人会有一笔补偿款，10万元的欠款有望要回来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取证。”原告的代理律师郝晓霞向记者说道。

　　不久后，郝晓霞向洛阳高新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申请了律师调查令，向辛店镇街道办事处申请调查被执行人家庭成员签订的拆迁补偿协议及拆迁补偿款领取情况。

　　辛店镇街道办事处出具情况说明，证明被执行人的妻子与其签订了拆迁补偿协议，实际应发拆迁补偿款498264元，于2021年6月发放了补偿款的40%，尚有298958.4元未发放。

　　史建榕是这起终本案件恢复执行后的承办法官，她说：“因拆迁补偿协议系被执行人的妻子所签，我们建议申请执行人通过代位析产之诉讼，明确被执行人对这笔补偿款享有二分之一份额，以便下一步继续采取执行措施。”

　　“等补偿款一到位，我的当事人就可以拿到这笔拖欠了10年的欠款了。”郝晓霞说。在她看来，律师调查令既可以减轻执行法官的负担，又可以帮助当事人快速查明线索、固定财产，是一项很好的制度。

　　史建榕认为，律师调查取证能够为法院裁判提供更多可靠证据，也有利于形成更为公正及符合客观事实的判决结果，从而提高司法效率和公信力。

　　河南高院积极推动律师调查令使用，2019年4月26日，河南高院、河南省司法厅、河南省律师协会联合印发《关于在民事诉讼和民事执行中实行律师调查令的若干规定》，明确律师调查令适用范围、申请办法等。

　　实践中，律师调查令常常因申请手续复杂、流程繁琐、核验困难等问题，导致使用意愿不高、协同力度不够、适用效果不好。郑州金水区法院研发了“金法执行”微信小程序，律师只需在线提交材料，就能拿到电子调查令，大大方便了律师进行异地调查取证。

　　今年以来，河南全省法院在执行工作中发出律师调查令1.79万份，推动了1.36万起案件的执行进程。

　　与此同时，各地法院积极探索协调联动促执行工作机制。

　　洛阳市老城区人民法院加强与社区网格员联系沟通，借助网格员的力量，查找被执行人、协查财产线索、开展执行宣传；

　　开封市中级人民法院与全市32个部门密切配合、通力协作，建立联动工作机制，尤其是加强与新闻媒体合作，对有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判决的“老赖”集中曝光，促“强制履行”变“主动履行”；

　　三门峡法院推动与陕西渭南、山西运城三省三地法院签订区域执行联动框架协议，加强对区域内执行案件的协作执行力度。

　　房屋腾退难？——

　　能动司法促执行

　　一起执行案件，涉及6套商铺。

　　“这是我租的店，刚花大笔钱装修完，凭啥让我搬走？”

　　“这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还欠我的钱呢，他不还钱我就不搬！”

　　“他们都不搬，我也不搬。”

　　……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焦作解放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农村商业银行）与河南某置业公司因金融借款合同纠纷闹到法院，双方达成调解后，原告农村商业银行同意被告将6套商铺处置后清偿债务。

　　但6套商铺里一直都住着人，情况各不相同。卖也卖不了，租也没法租，农村商业银行向焦作市解放区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后法院对该房产进行评估拍卖，二拍流拍后，申请执行人接受以物抵债。

　　执行法官程志猛多次来到现场协商，各方都达不成一致意见。今年4月13日，解放区法院张贴腾房公告，限期在2023年4月31日将房屋腾空。

　　眼看日期到了，6家租户仍旧无动于衷。

　　解放区法院执行局局长宋海燕带队直奔现场，向各家商铺一一耐心释法明理：

　　“你可以不搬，安心做生意，但这个铺子已经抵押给银行了，那你可以跟银行签订新的租赁协议，以后给银行交租金就行。”

　　“法定代表人欠你的钱，你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去要这笔钱，这个房子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你再占着你就违法了。”

　　……

　　厘清权属关系，找准纠纷症结，从早上8点，到下午6点，随着最后一个商铺落锁，6家商铺全部腾空交付。

　　这是焦作两级法院开展集中腾房活动中的精彩一幕。本次活动焦作两级法院共出动警车57台，执行干警227人，现场腾退交接商品房56套，商铺11间，厂房1座，清理侵权占地2处，达成协议限期腾退住宅3处。

　　“我们的执行行动绝不是作秀，正是要通过这种强有力的集中执行手段，解决一批‘腾房难’案件，维护申请执行人的合法权利。”焦作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王国利说。

　　房屋腾退难一直是执行工作的“硬骨头”。

　　“难就难在被腾退的房屋里住着人，很多时候住的还不是被执行人，而是租客、亲戚或其他有利益关系的人。”宋海燕说。

　　“有的被执行人专门安排老人、小孩在即将被腾退的房屋里住。”焦作市中站区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贾慧贤说。

　　既要强制腾房，又要兼顾善意文明，这是执行干警的一道必答题。靠前一步、能动司法，抽丝剥茧、条分缕析，厘清矛盾症结，综合考量各方因素，或许就能找到兼顾公正与效率、平衡各方利益的最优解。

　　一处处房屋被强制腾空交付，一个个隐匿的被执行人被拘传、拘留，一笔笔真金白银快速发放给申请执行人……

　　从豫西北巍巍太行山下的安阳林州，到豫东南茶香漫山的信阳商城，一场名为“豫剑执行”的专项活动在中原大地上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

　　利剑所指，依法高效规范执行的强大声势已然形成。

　　“部门协作方面区域化比较明显，有的地方开展比较顺利，有的地方还是比较困难。”

　　“执行工作是一项脑力和体力都要求很高的劳动，再先进的信息化都无法完全替代现场执行，需要一些精干力量充实进来。”

　　“现实中，‘老赖’通过‘黄牛’还是可以买到飞机票、高铁票，社会信用惩戒体系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得从前端发力，执源治理上还得下功夫。”

　　紧盯群众关切，坚持问题导向，切实解决执行难，河南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