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在法院立案前从未认罪，俗称“零口供”，此类案件往往是法院刑事审判的难点和重点，不仅审理程序适用最繁琐的普通程序，往往也是用尽刑事诉讼法规定的3个月审限才能审结，个别案件甚至需经过多次延期。

　　同样一起“零口供”案，公诉机关指控的8宗盗窃事实，广东省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却在短短16天内审结，且被告人全部当庭认罪。

　　海珠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周征远近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得益于海珠法院联合辖区检察院、公安分局、司法局进行的认罪认罚从宽制度改革探索。如今，刑事案件审判大幅提质增效。

　　当庭认罪审理程序简化

　　近日，海珠法院适用刑事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开庭审理伍某涉嫌盗窃案。

　　此案主审法官马兰告诉记者，2012年至2016年，伍某8次盗窃商铺，侦查和审查起诉阶段其均拒绝供认。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虽不认罪，但本案其他证据确实、充分，故以普通程序移送起诉。

　　海珠法院不仅为伍某指定了辩护律师，还召开庭前会议，由控辩双方交换证据，发现伍某仅对部分指控事实及罪名予以供认并认罚，仍对部分指控事实有异议，控辩双方在认罪部分的量刑可取得共识。海珠法院决定，对该案启动部分认罪认罚从宽制度。

　　庭审中，出乎所有人意料，被告人伍某当庭认罪；法庭确定伍某认罪认罚意愿后，按照法律规定简化审理程序，由控辩双方就量刑部分交换意见，合议庭在控辩双方量刑取得共识基础上，短暂休庭后当庭宣判。

　　鉴于伍某的认罪认罚态度，公诉机关的量刑建议由原定的1年两个月至1年8个月，调整为1年至1年6个月。伍某在其辩护律师帮助下，当庭签署具结悔过书。最终，伍某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5个月，罚金2000元，当庭表示不上诉。

　　此次开庭仅用半个小时即审理完毕并当庭宣判，从立案到判决仅16天，相比按普通程序审理所需的3个月，大为缩短。

　　不同阶段从宽幅度不同

　　伍某一案，是海珠法院推广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一个典型案例。

　　周征远告诉记者，2017年3月，海珠法院联合辖区检察院、公安分局、司法局制定《刑事案件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实施办法（试行）》，推广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首个亮点就是制定限制反言制度，即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刑事案件，人民法院应当审查被告人认罪认罚供述的合法性、自愿性、真实性及被告人的认知能力。被告人在庭审之前认罪认罚，庭审阶段否定的，人民法院经审查，未发现被告人之前认罪认罚供述存在非法、不真实的，一般采信被告人之前的认罪认罚供述，且在量刑时一般不予从宽。

　　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前提下，海珠法院缩短案件周期，制定了分级激励制度。即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刑事案件，适用分级量刑激励，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公安侦查、检察院审查起诉、法院一审不同诉讼阶段认罪认罚的，法院宣告判决时适用的量刑激励幅度，按递减原则处理。

　　周征远告诉记者，按照上述规则，公安机关启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量刑指导意见，建议审判机关对被告人给予不高于基准刑20%的量刑从宽激励；在审查起诉阶段自愿认罪认罚的，由检察机关建议适用，审判阶段未翻供并确定符合适用条件的，法院应当根据最高法量刑指导意见，给予不高于基准刑15%的量刑从宽激励；由辩护人建议启动并决定适用的，审判阶段未翻供并确定符合适用条件的，法院应当根据最高法量刑指导意见，给予不低于基准刑15%的量刑从宽激励。

　　周征远说，海珠法院创新设立了后置式全流程协商程序，即允许合议庭先行在全案证据基础上，对犯罪事实是否成立进行合议，将量刑问题后置；如合议庭已确立犯罪事实成立，则由控辩双方对量刑问题交换意见。

　　助力刑事审判提质增效

　　马兰以伍某一案为例，此案系以被告人不认罪的普通程序移送，根据海珠法院规定，通过司法局为伍某指定了法律援助律师；考虑到其系“零口供”，法庭召开了庭前会议。

　　庭前会议上，公诉机关展示了侦查机关通过现代科技手段搜集的痕迹检验、人像比对、轨迹图像等证据。在事实和证据面前，伍某经与辩护人沟通后，对指控的3宗事实均予供认。

　　马兰说，此案正式庭审是庭前会议的第二天，仍适用普通程序，但被告人在辩护人指引下通过庭前会议知悉全案证据情况后，当庭全部认罪。法庭根据认罪认罚从宽实施办法，给予伍某最后一次认罪机会选择。就这样，伍某当庭供认全部指控事实，自愿认罪认罚。

　　海珠法院院长邬耀广说，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要求司法机关对案件进行实质性审判，使审判成为刑事诉讼的中心，真正发挥程序上体现司法公正、实体上保障司法公正，以防止发生冤假错案的重要作用。

　　然而，刑事案件并非一律要求按照复杂繁琐的诉讼程序处理，大量刑事案件属于轻罪案件，大部分被告人在诉讼活动中认罪或者有自愿认罪的可能，他们最期待比较快地审结案件，获得较轻的处理或处罚。

　　以海珠法院为例，近10年来，刑事案件逐年增长，但刑事审判的人事编制未有任何增加，每名刑事法官年均办案在300件以上。其中，被告人认罪、判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一般在200件以上。

　　邬耀广告诉记者，审理这类案件占用刑事法官二分之一的工作时间，占用司法辅助人员工作时间的五分之三，而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适用，将大大提高审判效率，有效缓解基层法院案多人少矛盾。

　　据了解，海珠法院近3年审结5241件刑事案件（不含少年犯），其中，按照被告人不认罪审理的适用普通程序案件为1671件，约占全部审结刑事案件的3成，审限大多在两个月左右，个别甚至经多次延期，8成上诉案件集中在普通程序。

　　今年年初起，海珠法院尝试在刑事普通程序中适用后置式全流程协商，已在6件公诉机关建议适用普通程序审理的涉多人多宗案件中适用，6起案件均在两个月内审结，无一延期审理，判后亦未上诉。

　　邬耀广告诉记者，海珠法院拟通过分级激励、限制反言、庭前会议、指定辩护、证据展示、非法证据排除、被害人影响陈述、后置式全流程协商、权限下放等多种举措，直接减少普通程序的适用，降低上诉率，做到案结事了；将按照不同案件类型和被告人情况，对案件进行繁简分流，将法官的主要精力集中放到疑难复杂案件上，在效率基础上实现司法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