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大学生参加在英国最高法院举行的模拟法庭竞赛决赛。资料图片

　　2024年10月29日，英国最高法院发布了《英国最高法院2023-2024司法年度报告》。本司法年度报告涉及大法官的变化、审判工作、重要案例、法院的司法行政管理和经费情况。本司法年度共审结了90件案件，其中英国最高法院审结51件，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审结39件。本司法年度英国最高法院继续提高了审查申请上诉案件的效率，尤其是涉及公共利益的案件。在司法改革方面，英国最高法院继续推进司法多样性和包容性战略等目标。

　　前言

　　英国最高法院院长韦彦德勋爵在报告前言中指出，本司法年度报告重点总结了在推进法院三年发展规划（2023年至2026年）方面所取得的主要进展。该发展规划从更长远的角度考虑法院的各项工作和发展目标。过去的年度是发展规划实施的第一年，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

　　本司法年度，英国最高法院继续提高了审查申请上诉案件的效率。在过去这一年共审查了250份上诉申请，审结90件案件，其中英国最高法院审结51件（高于上一年度的38件），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审结39件（低于上一年度的60件）。尤其是在涉及公共利益的案件中提高了审理效率。例如，英国最高法院加快了“卢旺达计划”案的审理进度，将庭审到判决的时间缩短至5周。本年度的其他重要判决有助于界定在医疗过失导致患者死亡的情况下医生对患者亲属所负的法律责任，还有助于解决沿海地区公民就海上石油泄漏造成的污染可提出索赔的时限等争议问题。

　　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审理的案件引起了广泛关注，案件来自开曼群岛。案件争端源于一场庞氏骗局，涉及一家投资基金公司与其托管方之间的纠纷。

　　2023年7月，圣卢西亚通知英国政府，将终止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作为其终审法院。

　　英国最高法院在过去一年里继续推进司法多样性和包容性战略。2023年9月，英国最高法院与英格兰及威尔士律师协会合作举办了一场网络研讨会，该研讨会有助于相关人员了解法官的申请及任命程序。

　　任命新的大法官

　　本司法年度中，有一位大法官退休。基钦勋爵于2023年9月从最高法院大法官职位退休。同时，任命了一位新的大法官。西姆勒于2023年11月14日被任命为大法官。西姆勒大法官毕业于剑桥大学，主修法律。2006年被任命为英国皇室法律顾问；2010年被任命为高等法院副法官；2013年被任命为高等法院王座法庭法官；2015年被任命为雇佣上诉裁判所主席；2019年被任命为法官多元化委员会主席；2019年被任命为上诉法院法官。西姆勒大法官擅长的法律领域主要包括劳动法、税法和刑法。

　　发布本司法年度审理的重要案例

　　英国最高法院审理的重要案例

　　持续的私人妨害行为认定争议案。这是一起与重大石油泄漏相关的案件。“邦加油田”发生了石油泄漏事件，两名尼日利亚公民声称石油从海上的“邦加油田”迁移到了尼日利亚大西洋海岸线，并且没有被及时清除或清理，对他们在当地的财产造成了破坏性影响。之后，上诉人试图修改其诉讼请求。根据诉讼时效规则，只有在此次石油泄漏造成的妨害持续存在的情况下，才能提起新的诉讼请求。因此，本案主要争议点在于，是否存在持续的私人妨害行为以及诉讼时效的起算问题。英国最高法院驳回了上诉，认为石油泄漏并不构成持续的妨害行为。相反，这是一个离散事件，一旦上诉人的财产受到损害，即满足起诉条件。即使上诉人土地上的石油没有被及时清除或清理，仍不足以证明相关行为构成持续性妨害。因而，上诉人不能修改其诉讼请求。

　　警察执行职责时使用武力认定争议案。本案涉及在警察的纪律处分程序中对自卫的正确认定问题。一名警官枪杀了一名手无寸铁的男子。这名警官提出他的行为是出于自卫，因为他认为对方是在伸手拿枪。警方的独立投诉委员会调查后认为，这名警官当时确实认为他处于迫在眉睫的危险之中，但这一认识是不合理的。伦敦警察厅在警察行为独立办公室的指导下对这名警官的不当行为提起了诉讼。之后，这名警官以警察行为独立办公室误解了法律为由对本案提起司法审查。他认为，纪律处分程序中对自卫的认定是刑事标准，它关注的是行为人当时是否真实地认为其处于危险之中，而不是民事标准，因为后者更多考虑的是这种认识是否合理。英国最高法院驳回了这名警官的上诉，认为纪律处分程序中对自卫的认定是民事标准。

　　客户受欺诈时银行的责任认定争议案。本案涉及银行在面对客户可能遭受欺诈时的责任认定问题。一般来说，如果银行有合理理由认为某项指令是为了挪用客户资金而发出的，那么银行不得执行第三方代表客户发出的付款指令。本案主要争议点是，当客户受到诈骗分子诱骗后直接授权银行将资金转至诈骗分子持有的账户时，银行是否需要履行同样的责任。英国最高法院认为，银行的相关责任不应被无限扩大。根据银行与客户签订的合同，银行必须遵从所有客户指令，无论这些指令是否理性正确。银行只有在收到第三方代表客户发出的指令时才必须进行调查。因此，当客户受到诈骗分子诱骗而直接授权付款时，银行须按指令执行，客户不能就此对银行提出索赔要求。

　　假日工资索赔争议案。北爱尔兰有约3300名警察和350名文职雇员提起诉讼，要求追回少付的假日薪酬。雇主承认确实存在少付薪酬的情况，但对这些薪酬的诉讼时效存在不同意见。本案主要争议点是，原告索赔的假日工资是否仅限于提出诉讼前3个月的工资。英国最高法院认为，警察和文职人员均有权就一系列少付薪酬的情况提出索赔。只要最后一次少付薪酬的情况发生在提起诉讼的3个月内，他们就可以对全部少付的薪酬提出索赔。这是因为，每一次少付薪酬的非法行为都因假日薪酬计算有误这一共同过错而相互关联。即使两次少付薪酬的行为之间间隔超过3个月，也并不意味着之前少付薪酬行为的终结。

　　英国政府“卢旺达计划”非法案。本案涉及英国内政大臣制定的“卢旺达计划”是否合法。该政策规定，某些寻求庇护者将被送往卢旺达，由卢旺达当局对其庇护申请进行审核。如果他们的申请获得通过，将在卢旺达获得庇护。英国最高法院认为该政策不合法，英国政府不能将寻求庇护者送往卢旺达。因为如果寻求庇护者被送至卢旺达，他们极有可能面临因被驱回原籍国而遭受虐待的现实风险，这将违反多部议会法案规定的不遣返原则。也就是说，不能将寻求庇护者直接或间接送回因其种族、宗教、国籍、特定社会群体成员身份或政治观点而使其生命或自由受到威胁的国家，或者他们会遭受酷刑、不人道或有辱人格待遇的现实风险的国家。

　　零工经济中工人集体谈判权争议案。本案涉及一群加入了英国独立工人联盟的达利沃骑手。达利沃拒绝承认该联盟具有代表骑手进行集体谈判的权利。英国独立工人联盟向中央仲裁委员会提出申请。中央仲裁委员会分析了骑手与达利沃之间的关系，并得出结论认为，这些骑手并非相关立法中规定的“工人”。英国独立工人联盟以这一解释侵犯了骑手依据《欧洲人权公约》第11条所享有的权利为由，提起了司法审查。英国高等法院驳回了英国独立工人联盟的主张。英国独立工人联盟不服，先后向英国上诉法院、英国最高法院提起上诉。英国最高法院驳回上诉，认为骑手与达利沃之间不构成《欧洲人权公约》第11条的雇佣关系，因此，骑手不享有加入英国独立工人联盟的权利，该工人联盟也无权代表骑手进行集体谈判。

　　政府公共资源分配争议案。本案的伊玛姆女士是一位轮椅使用者，符合住房援助资格。但她被安排入住的临时住所并不符合轮椅使用者的需求。伊玛姆女士通过法院的强制令，要求当地政府提供合适的住房。当地政府承认其违反了法定义务，但以缺乏财政资源为由，拒绝执行这项强制令。本案争议焦点是，当地政府能否以资源限制为由不履行相关法定义务。英国最高法院认为，不能仅因为公共机构笼统声称其可利用的资源不足，就免除履行议会赋予它的具有约束力的法律义务。由于公法救济是由法院酌情决定的，英国最高法院就此类案件中应如何行使这种自由裁量权给出了指导意见。该案被发回高等法院重审，以进一步考虑双方提供的证据和诉求。

　　“新来者”禁令争议案。本案涉及法院颁发的一份禁令，这些禁令旨在阻止吉卜赛人和旅行者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在地方政府管辖区域内的土地上露营。本案主要争议点是，法院是否有权对“新来者”颁发禁令。“新来者”包括在禁令授予之日未知和未被识别的人，以及尚未实施或威胁实施禁令所禁止的非法行为的人。英国最高法院认为，法院有权对“新来者”颁发禁令。但是，只有在迫切需要保护民事权利或执行公共法律，且没有其他可用的补救措施的情况下，法院才能颁发这一禁令。此外，“新来者”禁令的颁发应受到旨在保护“新来者”权利的程序性保障措施的制约，并确保他们能够寻求并得到公平审讯的机会。

　　人工智能发明专利申请争议案。本案涉及人工智能的发明是否可以申请专利的问题。上诉人泰勒博士声称他的人工智能机器DABUS独立创造了两项发明，并认为作为DABUS的所有者，他有权申请这些发明的专利。本案主要争议点包括：一是《1977年专利法》中的“发明人”一词是否包括机器，特别是像DABUS这样的人工智能机器；二是泰勒博士作为DABUS的所有者，是否有权申请和获得这些发明的专利；三是专利局是否有权将这些申请视为已撤回。英国最高法院驳回了泰勒博士的上诉，认为《1977年专利法》中的“发明人”必须是一个自然人，像DABUS这样的机器不能被视为发明人。泰勒博士作为DABUS的所有者，不符合《1977年专利法》中有权申请和获得专利的主体资格。因此，专利局有权将泰勒博士的专利申请视为已撤回。

　　医疗疏忽背景下精神损害赔偿争议案。这3个案件均涉及次级受害者在医疗疏忽背景下的精神损害赔偿问题。这些案件的争议问题是，当近亲属因医疗疏忽而去世、受伤时，行为人可否提出精神损害赔偿要求。一般来说，只有当近亲属因病去世、受伤是由医疗疏忽导致的意外事故造成的或具有直接因果关系的情况下，行为人遭受的精神损害才可获得赔偿。英国最高法院驳回了上诉请求，认为医生对患者的护理责任不应扩展到意外事故之外的情形。与意外事故类案件不同，本案并非一般规则的合理例外。因为这类案件的范围太过宽泛，很难在时间和空间上受到医疗疏忽行为的限制，通常不会有明确的事件造成特定伤害，而且伤害可能在医疗疏忽行为发生的数天、数月甚至数年之后才出现。

　　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审理的重要案例

　　竞选活动贿选案。这一上诉源于2019年11月7日举行的毛里求斯国民议会大选。达亚尔先生、贾格纳特先生、卢楚蒙女士以及索米纳登先生是同一选区的候选人。贾格纳特先生、卢楚蒙女士和索米纳登先生当选，他们所属的政党组建了政府。达亚尔先生未当选，同时质疑选举结果。他认为竞选活动期间作出的某些承诺构成贿选，而且某场活动中提供的餐饮和娱乐服务构成请客拉拢选民的行为。毛里求斯最高法院驳回了该诉求。

　　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驳回了该案上诉。该委员会认为，相关立法的目的在于防止诸如贿选等腐败行为。基于其查明的事实情况，毛里求斯最高法院有权认定不存在贿选或请客拉拢选民的行为，且被投诉的相关活动属于正常的竞选活动。

　　涉案资金属于借款还是捐赠案。该案来自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上诉人诉请从包括杰克·奥斯汀·华纳（国际足联前副主席）在内的被上诉人处追回约150万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元。上诉人称这笔钱属于借款，然而被上诉人辩称这笔钱是为资助一个政党2007年大选竞选活动而提供的捐赠。一审法院认定这笔钱为借款，并判决予以偿还。二审法院撤销了一审法院的判决，认定一审法院判决存在重大错误，并且二审法院的多数法官认为一审法官关于竞选捐赠的言论存在明显的偏见。

　　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准许了上诉人的上诉请求。首先，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认定，一审法官并未犯二审法院所指出的任何错误。就其中一项错误而言，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认为，二审法院不当地偏向了自身的看法，而这并不足以成为干涉一审法官判决结果的充分依据。其次，在考虑了所有相关情况后，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裁定一审法官不存在明显的偏见。

　　投资方向多家投资托管方主张损失承担赔偿责任案。上诉人普莱莫基金向客户募集资金后，通过签订托管合同，将资金投资于伯纳德·麦道夫投资证券公司，而该公司是麦道夫实施庞氏骗局的载体。作为这些投资的托管方，上诉人主张被上诉人违反了其对普莱莫基金应尽的托管合同义务。

　　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首先认定，当托管方麦道夫将普莱莫基金的投资转用于庞氏骗局时，普莱莫基金遭受了由被上诉人造成的损失。然而，在相关期间内，由于普莱莫基金作为庞氏骗局运作的一部分从麦道夫的投资托管中收回了部分资金，相应的损失也得以减少。其次，普莱莫基金基于被上诉人自身过错而在2007年2月20日之前产生的针对被上诉人的诉讼权利已受诉讼时效限制。另一方面，普莱莫基金针对作为托管方汇丰银行提出的严格责任索赔均未受诉讼时效限制。第三，托管方汇丰银行无法以共同过失为由进行抗辩，因为它曾作出一项严格的合同承诺，该承诺与合理注意义务无关，而针对托管方百慕大银行的索赔，其损害赔偿金应削减50%。

　　针对诉讼程序公正性进行上诉的案件。该案来自牙买加。4名上诉人就其谋杀罪的定罪提起上诉。该案审理持续了64天，在庭审最后一天，法官获悉一名陪审员试图贿赂其他陪审员。此前已有一名陪审员因与案件无关的原因禁止参与陪审，而在牙买加，谋杀案件的审理活动中陪审员不得少于11人。因此，法官必须决定是终止审理，还是让其余所有陪审员继续参与庭审。在询问了陪审团团长的意见后，法官决定继续庭审，并提醒陪审团应履行的职责。最终陪审团以10比1的多数票裁定4名上诉人有罪。被指控行贿的那名陪审员随即被逮捕，后来被认定犯有妨碍司法公正罪。

　　英国枢密院司法委员会裁定准许上诉，撤销对上诉人的定罪，并且将此案发回牙买加上诉法院，由其决定是否重审。同时认为，若允许被指控存在腐败行为的陪审员继续留在陪审团中，将严重影响准确定罪。

　　（编译者单位：国家法官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