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让他(被告人)少赔一点,我已经谅解他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以后和和气气、互帮互助……”庭审结束后,双方当事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旁听群众温暖的掌声回响在巡回审判的现场。我抓住他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从事刑事审判工作近20年,办多了疑难案件,见惯了生死,总是发现,触动我最深的,不是案结,而是案“解”。
70多岁的老钱和老刘都干了几十年的液化气生意。去年,老钱因违规储存液化气瓶被行政处罚。老钱怀疑是老刘举报所致,心中不满,于是在老刘仓库门口点燃杂物,想引起相关部门注意。所幸老刘家人及时发现,很快将火扑灭。
这本是一个证据充分、事实简单的案子,有监控录像,老钱本人也供认不讳。但老钱被逮捕之后没几天,老刘儿子又被人举报开设赌场,也被逮捕。
“法官,你别说那么多了,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老钱认定是老刘举报他,一直耿耿于怀。老刘一家想当然地认为是老钱家属举报他儿子“报复”,又烧库房又举报,自然是恨上加恨,提出远超实际损失的赔偿金额,实际上是不同意谅解,要求法院严惩。
案中有案,新仇旧恨纠结在一起;你猜忌我怀疑,本来简单的案件变得难以处置。案件处理陷入了僵局。如果简简单单一判了之,案结事未了,矛盾甚至会进一步激化。
“法院会公正地审理案子,被告人也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但我更希望的是,你们两家放下猜忌和嫌隙,不然案子判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矛盾,搞不好成了冤家世仇……”我多次到镇里查勘现场,和老钱、老刘及其家属谈话。不厌其烦地沟通,只为预防矛盾激化,不辞辛劳地奔走,只为恢复邻里和谐。
“你看看,多不好意思,这么热的天,你们又来了……”沟通了几次之后,老钱和老刘感受到了我的真诚和努力,慢慢对我建立了信任,开始认真考虑我的话。
“法官说的在理。一直这样僵下去不是办法,也是这么多年的邻里乡亲了……”就在我一个月内第三次来到镇上,跟双方家属拉家常式地闲聊时,老刘终于表示愿意谅解,老钱则诚挚悔过道歉并愿意给予一定补偿。
随后,我在镇上的礼堂公开巡回审判了这个案件,以放火罪判处老钱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庭审结束后,老钱不停地道歉,老刘则爽快地微笑接受,还问我能不能让老钱少赔偿一点。一方悔过自新,一方善良相让,邻里关系圆满恢复,潜在矛盾彻底化解。
这一刻,我真正意识到,法律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惩罚,而是解决问题、恢复和谐;对于法官而言,小案不能小办,案子不能一判了之,更要解决纠纷,预防可能激化的矛盾,真正实现案结事了人和。
浙江省龙泉市人民法院党组成员、副院长 钟连福 口述
(潘一欢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