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司刑名之术久矣，尝决狱于佞臣贪墨之讼也。于此间者，多闻其罄竹罪行，愤然其鄙耻流恶，心余戚戚焉。然可谓却有才学者，亦悲其歧途之困，幼志未存之哀。作此浮沉析辨，抒情噫吁之思者，兼自励复勉之意者也。

　　夫贪墨之徒，时谓之老虎，非为啸震于丛山之猛兽，盖因其有饕餮生黎脂膏之虞也。溯及往来，曾迄乎逮逢盛世，百废俱兴，仓廪具足，邦睦国富。有襟怀奇志者，乃行兼济天下之举耳，无经纶之心者，得趣于诗酒田园之间也。入仕者，漫鲫过江，诚为斯盛，蔚然壮观。施策于禄位，角逐于庙堂，不啻先汉之逐鹿也。渐有佳境者，或曰刚廉，或曰识博，或曰恤民，不一而论，乘龙蟠碾，锋锐而卓异于世。盖因缘际会也，竖子望远兴意，熏心利欲而未得惠顾，娇娥美眷投东邻侯门，其可堪愤懑淤积于怀耶。值纲常空沦，明纪尚疏，随起蝇营狗苟之意，恺窥富贵荣华而意图之。

　　盖为贪墨者，善交游于巨富商贾，喜行卖官鬻爵之情事，多架藏娇之金屋，时有谤陷忠良之贯私，以求进俸之钱资，以求左右之逢源，以求兽欲之得逞，然可跋扈于庙堂也。孰己乎婀娜莺歌留恋坊间者，谓为妙谈。治下惶惶域土沦为专断之地，可怜苍生乎弃绝罔念。居无立锥之地，罕寻果腹之餐，塾中未有圣贤之书，无论寒士谋生之道。虫蛀狼吞，盗国不止，酒污罗裙，嬉闹无尽。但闻萧竹，然则天下居为匹夫独身，未聆哀嚎之黎民。贤良空余精忠之心而不得志，纲纪律法置于践土之下，诚悲乎哉！

　　呜呼！待事发东窗也，仓皇如丧家之犬尔。押至衙中论断，悔及初时，尝涕泗乎具流。高堂妻子顿挫于前，戚友故交袍断其后，可怜皆见也！然适时之殇吁，何之罪邪？志不坚而趋锱铢，德行孤而失省惕，逆天伦而悖律法，满私欲而失民心，岂不介乎！假樊川居士之先言，入仕者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作者单位：江西省宜丰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