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基层24年的“乡村法官”
——记吉林农安法院哈拉海法庭副庭长翟树全
2013-07-09 07:44:08 | 来源:人民法院报 | 作者:郭春雨
图为翟树全在农民家中调解案件。 高 强 摄
  你——“乡村法官”翟树全,是个有故事的人。

  3000多起纠纷诉前调解,不立案、不交费、不开庭,群众省心、省力、省钱

  今年4月,在最高人民法院党组理论中心组学习会上,你作为基层法官代表应邀参会并发言:“我所在的农安县法院一线办案法官人均办案已经达到近160件,各种矛盾纠纷如果仅靠法院立案审理这个途径解决是不现实的,我认为应该大力提倡多元化解,在诉前解决纠纷。”

  这是记者采访你之前几天发生的一起纠纷,说来有点好笑,可是却让农安县杨树林乡太平村花园屯一对农民夫妇“文打”(光吵嘴,没动手)了一宿。

  什么事?原来这户农家过去有欠债13万元,到秋打粮卖钱还了9万元,还欠4万元。转年开春他们转包4垧地,借了3.6万元,加上家中原有1垧多承包田,种地成本投入总计1.6万元,再加上修车、买柴油等支出,家里又有11万余元的债务。夫妻俩一算计,年复一年,债务没头,这日子没法过了,就吵了一宿。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女方就哭着拉着男方来法庭闹离婚。

  法庭内,你认真听着这对农民夫妇的诉说,一笔笔帮他们算账,一来二去,竟算了一上午。中间,得知这对农民夫妻家中尚有1万余元的存款,没算进收入;又查出,男方到镇里的砖厂打工,有2000元的收入没交家,媳妇起了疑心。当时,对于这2000元钱,你给男方支招,让媳妇亲自到砖厂去查账领工资,事不就结了?算到最后,你站起来大声说:“新转包的4垧地加上原有的1垧多地总计是5垧多地,正常年景,一亩地可获纯收入2200多元,一垧地可获纯收入2万余元,5垧地一年可获得纯收入10万余元,到秋就可偿还全部债务,来年扣除当年的投入,就都是挣的钱了,这小日子是越过越兴旺,打的哪门子离婚?”

  接着,你笑着说你们不能光算支出,不算收入啊!这时,临近中午了,你又开起了玩笑,说:“你们方才谁先进来的,是男方吧,还是男方走在前边,出去吧,领媳妇回家!”于是,这对农民夫妻也都笑着走了。

  这是你在诉前调解案件的一个缩影,没立案,没开庭,也不用交费,当然也没有案号,不计入你的工作量,可是一起纠纷解决了。

  从1989年到2013年,你在基层人民法庭工作24年,像这种随来随调、随调随结的诉前调解案件,每年都达正常立案审理案件数的一至二倍以上,少说也达3000多件,不立案、不交费、不开庭就解决了纠纷,群众省心、省力、省钱。

  审结各类案件2400多件,调撤率达90%以上,无一错案,无一超审限,无一上访

  作为长期工作在基层法庭的法官,你知道公正的审判是企业和群众最需要的,也是基层法官最好的服务大局。

  工作中,你总结了“十大调解法”:一是公平对待法,对待双方当事人不偏不倚,就连一方当事人递给你一支烟,你都会拒绝;二是充分倾听法,如每次都会认真地听当事人把话从头说到尾,从来不会因当事人多说几句话就不耐烦,甚至打断当事人说话;三是寻求外力法,善于借助在村民中有一定影响力以及与当事人有亲属关系的人化解矛盾;四是细节取胜法,仔细观察当事人的眼神、表情等,摸准其心理,因势利导;五是切中要害法,如在一些离婚案件中,把孩子请到法庭进行劝解;六是趁热打铁法,如根据赡养案件多数是子女觉得老人不公造成的这一问题,让子女心平、气顺后,趋热打铁做子女工作;七是诙谐幽默法,在双方当事人剑拔弩张的情况下,适时开个玩笑,缓解紧张气氛,创造和解氛围;八是回顾往昔法,善用双方原有的感情基础化解纠纷;九是亲情感化法,通过讲述、回顾亲情,感化当事人解决纠纷;十是说服教育法,调解时“能磨”,不厌其烦地明理说法。这些做法实在、管用,一方面能解开案件的“法结”,另一方面也能解开当事人的“心结”,从而案件经你手审理,就是四个字:了事、完活。

  那是一年春节前,从松原市赶来了一对夫妇,男的叫田序财,头上有伤,女的胳膊上也有伤,进屋就要立案离婚。原来,夫妻二人系法庭辖区内高家店镇的居民,在松原市打工,因生活琐事,二人发生争吵,进而撕扯到一起,双方身上的伤系撕扯过程中造成的。男方觉得传出去很丢人,于是坚决要和妻子离婚。你首先让双方冷静下来,指出夫妻有意见冲突要分清性质,不是原则问题,就要多作自我批评。接着,帮助双方回想对方的长处和优点,想过去夫妻恩爱、海誓山盟,终于让双方冰释前嫌回家去了。女方临走出法庭时,非常诚恳地说:“你这人真会做工作,我本来想拿离婚手续回家的,现在不想离了,今年过年杀年猪,我一定请你吃肉去。”

  24年来,你审结各类纠纷案件2400多件,调撤率达90%以上,没有一件错案,没有一件超审限案件,没有一起引发当事人上访。

  避免矛盾激化案件数十起,收缴砍刀、匕首多把,用血肉之躯护住弱小当事人

  “过去说法官是文官,现在情况有新变化,很多民事纠纷处理不好,极易转化成刑事案件。”这是你常说的话。

  一次,你审理一起离婚案。女方姓周,男方姓许,因为男方赌博,女方起诉离婚。此前,他们已分居,而就在分居期间,男方与一个女的同居,所以双方敌意更大。经调解,双方同意离婚,但女方提出让男方净身出户,男方则提出要带一点东西,双方达成了协议。然而,就在你低头制作文书时,女方突然冒出一句话:“要什么东西?不是让你拿去与那个女的同居去了吗!”男方听罢此话,怒火中烧,忽地从腰间拔出刀来,猛地向女方砍去。你冲到两人中间,上前把女方护住。接着又跳过去紧紧抱住了挥刀的男方,女方趁机逃离现场,男方一用力,将你抡了一个跟头,摔在数米远的门口边的破沙发旁,十数秒内,你神志清醒,却说不出话来。男方跑出法庭去追女方,你也跟着追了出去,但发现谁都不见了踪影。你绕法庭转一圈,发现没人,又回到法庭内,才听见一个房间里有动静,叫开房门,发现是仍在发抖的女方和她的两个弟弟。

  后来,你就此案多次来到这对夫妻所在村中,通过男方的哥哥做男方的思想工作,终于促使他们和平分手,没有再发生新的纠纷案件。

  这些年来,你在办案中,收缴过大砍刀、自制匕首多把,当事人把这些凶器交到你手中的时候,也把一份信任、尊重、理解、感激交给了你,而你也把社会风险和平安建设扛在了肩上。

  穷且弥坚,清正廉洁,当地群众打赌:谁要是能请翟树全吃一顿饭,不可能

  采访你,记者断断续续进行了五六年时间,直到与你成了好朋友,多次走入你的家庭,心灵感到震撼,精神受到洗涤。

  农安县是国家级贫困县,2008年前,你每月的工资才600多元,而你的爱人没工作,家里两个孩子又要读书,家境可想而知。你至今还住着火炕平房;没有自来水,吃的水是后院的一口压水井里的井水;看的电视呢?是2000年以后,借了几家才凑钱买的;那台单缸洗衣机则是庭长送的……周末你不敢出去,老在家待着,怕万一赶上谁家结婚,不随钱不好意思。

  你的大女儿回忆说:“我在农安实验中学读书时,经常靠捡矿泉水瓶和收旧报纸补贴生活费,每次回到家里,最大的愿望是能吃块大豆腐。”

  最让人心痛和落泪的是你母亲去世时的情景。她老人家一辈子养了八个孩子,中年丧夫,一直过得很艰辛,晚年得了癌症,疼痛难忍,需要用杜冷丁止痛。但是按规定,杜冷丁必须住院才能开,而母亲知道你没钱,为了给你减轻压力,坚持不住院,忍着剧痛走完了最后人生路程。这成为你心中一直无法抚平的伤痛。

  即使是这样,你依然坚持送礼不要,请吃不到,廉洁执法,公道办案,守候着法官的良心和底线。

  有乡镇企业见你法律水平高、人诚实,提出聘你当隐名的法律顾问,有什么法律上的事,请你给把一下关,每月用假名给你开一份工资,而你却拒绝了。你说,假如聘请我担任法律顾问的企业有案件,那么,在法庭上我还怎么审?

  就在2009年春节,你在一个亲属家吃饭,一个女教师听说你的名字,径直走到你面前,手端酒杯,非要敬你一杯酒。正当你不知所措时,女教师激动地说:“翟法官,您是我家的恩人,我爸经常告诉我们,哈拉海法庭有一个翟法官,他为人正直、清廉,不管何时何地你们见到他,一定表达我的敬意。”原来这是15年前一个被告的女儿,当时在法庭开完庭,这个被告还不走,你问:“怎么不回家?”他说,别人打官司还寻思给法官送点礼什么的,我这个老被告却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你兜里当时也只有30元,你给自己留了10元,给了他20元。事隔15年,他还记着这恩情。

  在哈拉海镇,你的邻居曾有人与他人打赌:在哈拉海谁要是因为打官司能请出翟树全吃一顿饭,让他收一分钱,不可能!对此,你说:“人家给我什么赠也好,或者对我有什么物质帮助也好,假如他说老翟啊,我有个亲戚有点难题,帮帮忙,你说说这忙该怎么帮?不帮这忙,咱不讲究;咱要帮了这忙,法律原则怎么办?所以,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吉林省2009年“感动吉林”年度十大人物评选中,你作为全省7000名法官的代表,被评选为“感动吉林”年度人物;2010年1月,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为你记一等功;2010年3月,长春市委、市政府作出在全市开展向你学习活动的决定;2011年,最高人民法院评选你为“全国优秀法官”,中央政法委评选你为“全国政法系统优秀党员干警”;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授予你“全国模范法官”称号,吉林省委、省政府授予你“公正爱民法官”荣誉称号;同年,你还当选中央电视台2012年度法治人物。

  “在哈拉海镇,我是唯一一个家住在乡镇,戴国徽、穿法官服、吃皇粮的,我感到生活得很有尊严。活得很开心、很幸福、很满足。”你这话讲得硬气,讲得光彩,堂堂正正,大义凛然。
责任编辑:陈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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