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马旦生涯磨炼得我比较有韧劲、能吃苦”
身材娇小、看起来有点柔弱的陈燕萍骨子里有股子韧劲。
陈燕萍曾是一个优秀的淮剧演员,在舞台上能一气儿翻50多个筋斗。1979年到1983年的4年间,她在江苏省建湖县艺校学习,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起来练武功,练到七点钟,然后是形体、音乐、唱腔一整套,还有文化课。《白蛇传》中白娘子盗仙草一出戏里,8个人从不同方向扔来16杆花枪,她要一一踢走。排练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时,陈燕萍的身上几乎每天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虽然不是根红苗正的科班出身,但是陈燕萍拿出她学艺时的刻苦精神来学习法律知识。她的床头边、办公桌上、皮包里到处都放有法律法规、案例选集等读本,不管多晚到家,都要看上一会儿。她随身总是带着个笔记本,随时把办案的感受、同事的经验、群众的意见、领导的指示记下来,反复琢磨提炼,总结经验。
陈燕萍一直记得自己刚到法庭闹出的一场尴尬。
靖江是吴语和北方语的过渡地带,方言有五六种,比较难讲难懂。一次,原告说到“放扬”这个词,意思是被人造谣中伤,而陈燕萍误解为放羊。原告急了:“你这人京腔洋调的,办哪门子案?换人,换人!”那时候,陈燕萍觉得法庭工作怎么这样难啊,苦和累都不说,引以为豪的普通话居然成了沟通的“拦路虎”!
打那以后,陈燕萍注意学习靖江方言,能听、会说最土的当地话。为了了解风土人情,她还经常琢磨几乎失传的“变文”,从历史故事、民间传说里熟悉当地文化习俗。为了让乡亲们能听懂法言法语,她把常用的法律条文译成大白话,让乡亲们一听就懂。
“当法官就要当唐大姐那样的法官”
1988年,24岁的陈燕萍告别了刀马旦这个“吃青春饭”的职业,考入法院系统,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陈燕萍常说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好的领导与同事。
陈燕萍在盐城市城区法院告申庭当书记员时,辛辛苦苦写了26页的庭审记录因为有言必录、没有重点,被庭长蔡甲友摔过卷宗;在越江法庭担任助理审判员时,因为判决书说理不充分,被分管院长汤建国摔过卷宗。遇到两个摔卷宗的领导,陈燕萍曾经委屈得掉眼泪,但正是这两位严厉的领导,激发她钻研审判业务,养成了一丝不苟的严谨工作作风。
陈燕萍称唐玉兰法官为她的第一任老师。
那时陈燕萍刚到法院担任书记员工作,腊月二十的早上,外面大雪纷飞,山东汉子王某穿着单薄的衣衫蜷缩在法院接待室门口。他销售建筑材料给盐城李某,对方欠了他7万多元不还。王某多次至盐城催要,而李某避而不见,无奈之下王某诉至法院。如果这回法院再拿不到货款,他不知道回去以后如何面对其他债主和自己的妻儿。
当时的7万元不是小数字,面对着情绪激动的当事人,审判员唐玉兰用一杯滚烫的水和一句“你不要着急,事情总会得到解决”,使这个山东汉子平静下来。听他诉说完案情,唐玉兰把他的口诉记下来,当场立案,随后又与他一起找到了被告,帮他要回了这7万多元。
当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那人又来到法院,专门送来锦旗。他从棉袄里摸出一把雪亮的尖刀摆在桌上说:“原打算这次再要不到钱,我就不活了。多亏你们救了我!”这件事给了陈燕萍很大的震撼。百姓诉讼无小事啊!法官一时的疏忽、丝毫的懈怠,都有可能酿成大的事件。从此以后,陈燕萍多了一份责任感,只要案子到了她手上,她都尽心尽责地办好。
“法官要有洞察力,这样才能及时制止突发事件的发生。”
想起5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新桥司法所工作人员包利群至今仍感到后怕。
那是一起离婚案。男青年晓昭认为和妻子已没有感情,但父亲不同意他离婚。调解时,父亲骂了儿子。后来,父亲拉儿子回家,晓昭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陈法官已经冲上去一把抱住晓昭的手臂”,包利群说。随后,众人一起上去夺下了剪刀。
“庭审的时候,我注意到晓昭一个劲地把手往衣襟里插,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陈燕萍说。陈燕萍想起这事也后怕,万一那把剪刀划到她的脸呢?!
2008年,辖区内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因通道被儿子的围墙圈掉,便抄近路从邻居屋后一块空地上走,遭到反对。开庭后,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诉求可能得不到支持。几天后的早晨,她举着一个“给我出路”的牌子,站在法庭大门口叫:“不还我路,我就死在这里!”
上班的时候,陈燕萍遇到了老太太。“当时天还有些热,老太太却套着两用衫。最奇怪的是,她的胸口鼓鼓的。”
“奶奶,你进来。”陈燕萍边说边往老太身边靠。猛地,她伸手触到了那隆起的一块——是个瓶子!随即,她用另一只手掀开老太太的衣领。老太太脖子上套着一根红塑料绳,绳子绕在农药瓶瓶口上。拉扯中,老太太后退着倒了下去,陈燕萍跟着跪在她身上。
“法官打人啦!”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大叫。不明真相的群众围了上来,纷纷指责陈燕萍。“我根本没有时间解释。”陈燕萍说,她用力拉绳子,扯不下来,而身下的老太太双脚乱蹬,两手在拼命地抢瓶子。陈燕萍大声求援,楼上的同事冲了下来。瓶子扯下来的时候,药水洒了出来,地上冒起一溜烟。
“那是剧毒农药甲胺磷!如果没有及时发现老太太胸口的异常,后果不堪设想。”同事高玉军说。
“收礼受贿判错案会葬送我的一生,你们忍心毁了我?”
陈燕萍的父亲陈广是解放前就参加革命的离休干部。陈燕萍结婚后携夫带女回家看望父母,她的父亲总要给他们上三课:第一课是廉政课,他将自己从《老年之友》等报刊、杂志上剪辑的腐败典型的报道读给大家听,告诫子女要廉政勤政;第二课是家庭关系课,要营造和睦的家庭氛围;第三课是行为举止课,待人接物要得体,有礼貌。
2008年8月,弥留之际的陈广想到女儿的荣誉高了、多了,更要严格要求,口述“公正廉明、扶弱抑强”八个字,勉励陈燕萍更好地为党工作。
作为一个工作了20多年的法官,陈燕萍时常受到各种诱惑,但是,她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她成为一个踏踏实实的人,一个让当事人放心、让党放心、让父母放心的人。她用自己的一言一行赢得了人民群众对法律的信仰和对法官的敬重。
拒钱易,拒情难。陈燕萍的婆家是土生土长的靖江人,难免有个三亲六故涉及官司的。
一次,陈燕萍在审理一起借贷纠纷时,被告是她丈夫(当时任副镇长)所驻村的一名情同手足的村干部,被告请她丈夫吹吹“枕边风”,打打招呼,请陈燕萍关照一下。原告听到风声后非常担心。但是,陈燕萍在查明事实、分清是非的基础上,依法判决被告败诉。被告接到判决书后服气地说:“陈法官只认法不认人,这样的法官,我佩服”,并很快主动履行了法院判决。
当事人对陈燕萍的裁判、调解满意,或者感念陈燕萍付出的超常的辛苦,也会感谢她,譬如诚挚地邀请她出来“坐一坐”。陈燕萍对这种事后的答谢也一概拒绝,但她不会直来直去地说不去,她总是说:“不去了吧!我在减肥呢!”或者是:“过一段吧,这一阵太忙了。” 然后就是过了一阵又一阵,直到答谢的事情黄了为止。
“一个会精致生活的法官,才能办出精致的案件。”
由于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陈燕萍很会处理婆媳、妯娌关系。
陈燕萍的丈夫有兄弟三个,她的婆母没有为一家带过小孩,主要是婆母生怕不公,引起妯娌、婆媳关系紧张。陈燕萍生下女儿后,就请了保姆带孩子。她的公爹去世后,婆母随陈燕萍一家生活了13年,与婆母生活期间,陈燕萍家里的房门从来不锁,放心让婆母管理。婆母病了,她跑前跑后。
“作为一个法官,自己家庭关系搞不好,调解家庭纠纷来就底气不足,没有说服力。”陈燕萍总是大度地处理家庭关系,把公婆当作自己的父母,把妯娌当作自己的姐妹,把他们的子女当作自己的子女。家庭成员之间难免会发生磕磕碰碰,大家都信任陈燕萍,由她来进行调解,接受她的规劝。
陈燕萍说:“工作忙也许会减少陪伴家人的时间,但是我认为相互沟通、相互理解、相互信任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在沟通上能达到共识,彼此能够理解的话,也不一定会影响感情。”
“她不容易,我也不苛求。”丈夫邵柏青对妻子颇多宽容,“陈燕萍做人是个很好的人,做法官是个成功的法官,做妻子也不错。”
“小的时候看见别的孩子都有家长陪同礼拜六、礼拜天上公园之类的地方去玩,而我妈妈从来都没有陪我去过,我小时候一直都蛮怪我妈妈的。但是现在觉得,我母亲也确实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女儿邵诗仪终于理解了妈妈。
热爱生活的陈燕萍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审理离婚案件时,她总是鼓励不修边幅的女当事人打起精神,打理好自己,做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自信的女人。
现在,孩子长大了,陈燕萍终于不用家里家外两头忙了,业余时间,陈燕萍练瑜珈,习书法,看看韩剧。练瑜珈,能保持自己的苗条的身材;练书法,能修身养性,不心浮气躁;看韩剧,能让自己放松心情。
陈燕萍常说,法官不是苦行僧,也不是贵族阶层,法官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一个精致生活的法官,才能办出精致的案件来。一个对生活失去信心,一个对家庭不负责的人,工作中是很难有所建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