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饭后忙到晚上7点多,法官王锋终于说通了操某与于某这对因为婚姻财产纠纷闹到法庭的夫妻,安抚好他们请来“帮忙”的20多名亲友,帮他们分割好财产并当场执行到位。送走声声道谢的双方亲友,王锋忽然觉得又累又饿,走出法庭,出伏后的第一场雨急急地打在脸上,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此时,整个鄱阳湖的上空已是乱云飞渡。
这是王锋今年办结的第222个案子,不仅调解结案,而且当场兑现。看着双方当事人平平静静地走了,这位个子不高、眯着细缝眼的青年法官心里有了一些释然甚至欣慰。今年上半年他结案的193件案件中,调撤结案的161件,调撤率达83.42%;已判决案件中,无一件上诉;当事人申请法院强制执行的,仅为7件,其余全部自动履行。
如此高的调撤率和自动履行率是怎样实现的?江西省鄱阳县人民法院湖滨人民法庭的干警们说,因为我们在工作中一直在追求四个“零”。
感情零距离,促成案件大批量调撤
“法庭的干警就像邻家的小弟弟、小妹妹,第一次见就像是遇到了多年的老邻居。”曾经因为水果生意而打官司的当事人张某娥很形象地打着比方。
像张某娥这样的乡村群众,对法庭和法官大多有着天生的敬畏和距离,倘若不是种种办法都想尽了还是拿不到被拖欠的1万多元水果款,张某娥也不会与平日里敬而远之的法官打交道。可是一打官司才知道,法官也是可亲可近的。
“打一场官司,结一门亲”。这是王锋给自己定下的规矩。王锋是2022年8月从鄱阳法院芦田人民法庭副庭长任上调入湖滨法庭主持工作的。法庭有2名员额法官,还有法官助理、书记员等5人,管辖油墩街镇、鸦鹊湖乡、银宝湖乡、响水滩乡等四个乡镇,辖区人口20多万。据油墩街镇党委副书记江烨君介绍,现在的油墩街镇由原先的油墩街镇、湖滨乡、莲山乡、桥头乡四个乡镇合并而成,人口10多万,是鄱阳县的商贸重镇,这里远离县城而靠近鄱阳湖,民风淳朴,村民性格豪爽刚直,是一个典型的熟人社会。
尽快融入这个社会,是王锋调到这个法庭主持工作首先要做的。王锋在法庭工作多年,深知在基层,如果不跟当地的干部、老乡处好关系,很多工作就没办法开展。于是,一上任他就来到基层熟悉情况。油墩街镇龙尾村支部书记蔡际明说:“王锋刚到湖滨法庭,就要了全镇村居干部的电话,组了工作群,建立工作联系。”其次就是放低身段,王锋主动和老乡们交上了朋友,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养鸭种地的,无论是干部还是群众,他总是乐呵呵地交往、相处,成了他们的亲朋好友。当地乡贤、上饶市人大代表赵先照笑称:“王锋法官,就是一个不像法官的法官。”
“打一场官司,结一门亲”。这也是全庭干警必须追求的目标。湖滨法庭法官助理吕易伦说:“我们现在全庭就一个理念,就是拿当事人当亲友。比如当事人来法庭,我们就把他当成亲戚朋友来串门,好茶相待,好言相慰,这么聊着,调解的氛围就有了。”员额法官王曼妮,是一个年轻女法官,她总是以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温情对待当事人,因此,许多年长的当事人常常拿她当自己的闺女看待,她审结的案件,调撤率也超过了80%。
正是因为把老百姓当亲人,所以老百姓也把干警当亲人,法庭干警与老百姓实现了感情零距离,纠纷调解就有了扎实的基础。
全庭今年上半年办结的214件案件,调解结案134件,撤诉42件,判决结案38件,调撤率达82.24%。
强执零目标,实现案件大体量自动履行
“法庭不仅把我们的纠纷了了,还帮我当场拿到钱。”好不容易拿到工资的胡某文满意地说。今年4月,因欠村民胡某文工资,当地村民胡某华被告上法庭。经庭前调解,双方当事人签订了还款协议。然而,在实际履行中,被告胡某华仅支付了部分工资,其余未按期支付。得知情况后,承办法官并没有马上告知原告胡某文去法院执行局申请强制执行,而是一次又一次和颜悦色地对被告进行电话提醒和微信催促。经过十几二十次的沟通与催促,最终被告主动履行还款义务。
在诉讼阶段就同时启动执行,实行“诉执同办”,是源于湖滨法庭干警对调解工作的附加追求,因为他们对调解工作的效果有着自己的评判标准:调撤率高不算真的好,自动履行率高才是真本事——因为老百姓要的不是一纸法律文书,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为此,法庭在追求高调撤率的同时,还额外给自己立下了高自动履行率的工作标准,并且制定了一个计算办法,叫“民事诉执流入率”。所谓民事诉执流入率,就是民事裁判、调解生效案件进入强制执行程序的比率。按照这种计算方法,民事诉执流入率=民事案件申请执行数/民事生效案件数∗100%。民事诉执流入率越低,说明当事人自动履行的案件越多,民事诉执流入率越趋近于零,说明执源治理的效果越好。王锋就全庭1月至6月的结案数进行推算,其6个月结案数为214件,流入到执行程序的案件数为7件,民事诉执流入率为3.27%,自动履行率高达96.73%。“如果全院的诉执流入率都能达到3.27%,以今年1月至6月全院审结的3505件民商事案件为例,那么全院民事首执案件数应为114件,较实际案件数1884件减少1770件,降幅达93.95%。”“追求民事诉执流入率趋近于零,将会对执源治理工作带来巨大的改变。”
有这样的认识,就有这样的行动。为了实现“诉执同步”,湖滨法庭的干警们也是拼了。案件还没有立案,法庭就诉前调、诉前执,当场兑现;案件进入诉讼,当庭调、当庭执,当场兑现;案件调结了,跟踪执行,直至兑现。正是湖滨法庭这样一件一件地抓“诉执同办”,湖滨法庭的诉执流入率在不断地趋近于零。
“湖滨法庭的高调解率和高自动履行率,对法院的诉源治理特别是执源治理意义重大。”分管湖滨法庭工作的鄱阳法院党组副书记、副院长汪世福深有感触,“鄱阳法院有13个人民法庭,去年全年审结案件4876件,占全院审结民商事案件6809件的71.6%,如果每一个法庭都有湖滨法庭这么高的自动履行率,那进入执行程序的案件将大大减少——执源治理就有望实现。”
关系零受损,助力亲情大范围修复
“帮我们解决了纠纷,还帮我们重归于好,让我们继续合作做生意,这样的法庭真是太难得了。”商户舒某旗在打了一场官司后,对法庭给予他的帮助一直念念不忘。几个月前,原告舒某旗因为被告叶某友逾期拖欠货款,双方打上了官司。在调处纠纷时,法庭通过诉前调解当场执行帮助原告拿到货款后,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继续开展工作,帮助被告解释欠款的客观原因,促成双方达成谅解。如今,原、被告冰释前嫌,在生意上继续合作,共同发展。
湖滨法庭办案,缘何喜欢“节外生枝”?这样做,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俗话说:打一场官司,结三代怨,一旦打了官司,结仇结怨在所难免。
由此,确保当事人之间不伤和气是法庭办案一以贯之的基本要求。办案中,对因商务导致的纠纷,法官们会再三强调“和气生财”“买卖不在情谊在”;对邻里纠纷,法官们会再三强调“亲不亲,故乡人”“远亲不如近邻”;而对最常见的家庭纠纷,则再三强调“家和万事兴”。即便是不得不分手的离婚夫妻,也是再三强调“一日夫妻百日恩”“好合好散,各自安好”。如此不厌其烦,直至双方怨气尽消,握手言和。
对于已经办结的案件,法庭有一个回访制度,在这项制度中,跟踪了解纠纷双方当事人案后关系是否和好是其中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对已经和好的,表扬鼓励;而对关系仍然紧张的,瞅准时机继续做工作,直到双方摒弃前嫌。油墩街镇党委书记徐新民对此给予了充分肯定:湖滨法庭在诉前、诉中、诉后都相当重视诉讼双方的亲情修复,这种司法理念和司法行为确实助推了辖区民间关系的进一步和谐,促进了社会稳定。别的不说,单就涉法信访这一块,近年来就没有发生过1件,实现了“零信访”,体现了人民法庭“为人民司法,替政府分忧”。据辖区派出所副所长吴奇华介绍,近年来,法庭辖区没有发生过1件民转刑案件。
理念零间隙,收获群众满意度大幅度提升
湖滨法庭办案,为何能做到“诉执同办”,既坚持诉源治理又着重做好执源治理,还主动参与基层治理?其内生动力是什么?
“很简单,老百姓想要的,就是法庭想干的。”王锋说。
在湖滨法庭,干警们深知:老百姓打官司就是为了快拿到钱、快解决问题,如果法官仅仅是追求案件无改判、无发回或者是高调撤率,虽然考评成绩好看,但是,老百姓能满意吗?
“如果老百姓的第一需求是‘马上解决’,那我们的第一追求就是‘马上实现’。我们的司法理念与老百姓的司法诉求要零间隙,没距离。”王锋说。
理念决定行动,行动决定效果。正是这样的理念,才让本没有执行职责的法庭,主动在诉前、诉中将执行工作纳入其中,实行“诉执同办”,实现“诉执同步”。而在“诉执同办”中,全庭干警以极大的热情和超强的韧性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地突破,最终实现高自动履行率。
高自动履行率让法庭在当地渐渐有了不错的声誉,现在,老百姓一谈到去法庭打官司,就是两个字:管用。如今,在湖滨法庭辖区,法庭有权威,法官有尊严,群众对法庭越来越满意。在去年年底由政法委委托第三方开展的全市67个人民法庭满意度测评中,湖滨法庭从过去的全市排名第63名,快速跃升至第11名。
什么是能动司法?在湖滨法庭干警看来,就是在法律的底线内,勇于担当,主动作为,尽其可能拓展服务空间,主动服务大局,践行司法为民。为此,他们秉持司法为民理念,推动诉源治理、执源治理、基层治理同步前行,取得了明显的司法成效。而对于司法成效,鄱阳法院党组书记、院长曹敏就直言:“湖滨法庭通过追求四个‘零’,实现了四个‘赢’。第一,‘快速办理,马上兑现’让原告迅速实现了司法诉求,原告赢了;第二,友情司法,不伤和气,在诉讼和执行中做到被告合法利益得到同步保护,被告也赢了;第三,审执兼顾,快速结案,节省了大量的司法资源,同时获得了群众满意、树立了司法权威,法院赢了;第四,也是更重要的,通过能动司法,实现了司法与人民关系的水乳交融,促进了农村社会乡亲乡情的亲情修复,为乡村振兴提供了更为坚实的社会基础,从这个层面看,党和人民的司法事业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