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黄昏来临,夕阳的余晖给窗棂镀上一层神秘的金黄,一天飞奔的光阴放缓了它的脚步,每一个这样的黄昏我的内心总是充满敬意和丰盈的宁静。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在这片刻的安宁中总结问题,归纳自己。从4月16日选择来民事审判庭里学习业务到今天已有二个多月,每一天虽然忙绿,但鲜活而充实。一天里,卷宗忙着传递,从立案庭到审判庭,到执行局;当事人和法院里的我们脚步没有停下,上午9:00和下午3:00是开庭的黄金时间,法官们从各个屋走向各个法庭,当事人从接待大厅走向原告、被告席;只有在下班的时候,法警才有片刻的放松;走过一间一间的调解室,能隐约听到严实的门内传来的声音,在讨论,在协商,在对峙,忽然一扇门打开,一个声音囔“不调了,不调了,我要开庭判决!”,是的,这是很正常的状况,有时候一个上午法官或者法助为双方调解已然是口干舌燥,可能也毫无效果。现实不尽人意,但法官仍会平静的告知,我们择日开庭......法律知识庞杂,法条法规繁多,但是人生却更为复杂。“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每接触一个案件和案件背后所反映的问题,都能感知到人性的多面性和复杂性。法庭上法官直击问题和归纳争议焦点,裁判书上引用合理合法的法律条款都不足以真正裁量好百态世间的一种样貌。越是靠近,越是觉知我们的工作没有一件是小事、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一天中的黄昏像一首歌的尾声,是总结,是升华,余音最是令人回味悠长。同事们陆续离开抑或继续加班,楼道里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了,抬头看看窗台上的绿植也给夕阳笼罩在柔和的光线里,屋子里的每一个桌子上都放着一摞摞的卷和法律用书。有个总是晚走的老法官进来说:“小赵,你帮忙用电脑下载下这篇判例”,这就是令我敬仰的他们,为了在剧变的时代追寻最大的正义,他们办案到老,学到老。李商隐诗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我身边的他们更具有智者的光芒和经世后的练达。法官在博弈中保持中立是需要十足的定力和至高的信仰,“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件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已铭刻在他们的心里,融入他们的言行之中。
犹记得上大学时,德高望重的老姚教授给我们讲新闻传播史,是一个冬天的黄昏,在那个宽敞的让人瑟瑟的阶梯教室里因为老教授的一番话,大家心潮澎湃。他说,新闻人不仅是观察者,是记录者,是报道者,最重要的是要敢于讲真话,一句真话能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那样的年龄还尚在懵懂中,只是被老师动情忘我的讲授触动。毕业后,命运将我推到了法律的门前,成为一名法院人,才觉悟到新闻人与法律工作者的实质有异曲同工之处:没有什么可以直击人的内心,除了一句真话,没有什么可以轻易把人打动,除了正义的号角。在新闻人的视角里,新闻会过时,纸张会变旧,油墨会模糊,但只有真实、真诚能把人们的心灵联系在一起。在法律工作者的世界里,写过的判决书会忘记,卷宗在档案室里会落灰,接待过的当事人也成了“那些花儿”,但唯有公平正义从这里传递出去,并无形中改变一些事情。
也记得更远的小时候,当我仍对世界混沌无解、毫无概念时,内心也喜爱着每一个黄昏,那时大人们农作归来,牛羊群悠然返回,贪玩的小孩被妈妈喊回家吃晚饭,冬天傍晚的炉火烧的最旺,炉膛里烤着红薯或土豆,猫窝在旁边打盹。黄昏在我眼里就是相聚,是收获,是充实,是质朴的幸福。
如今我走在法治队伍里,有时候会自问什么是自己该相信的、该仰望的?什么是自己前行的力量?终于在这样一个个黄昏里,答案渐渐浮现:是因为有个小女孩对简单幸福的追求,有一个大学生想成为老师说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无冕之王,有一个青年法助愿意成为司法为民的践行者。在时空的交错中,我是他们,他们也是我,在不断省视自己、归纳自己的时间里我们融为了一体。纵然是现实与理想有差距,也不会在泥沙俱下的变局之中迷失自己。
天色已晚,我穿过广场回家,夏日清爽的风送来丁香花的甜香,小孩子追逐疯跑,人们跟随音乐跳起广场舞,真是令人沉醉的夜晚啊!回头看我工作的地方,法院大楼已隐没在夜色中,这只是个平凡的夜晚,就像那每个一样的黄昏中平凡而执着的自己。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太仆寺旗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