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听话。是很没趣的那种懂事小孩。我爸爸做我的启蒙老师，教育我说：妮子，好好学习啊，学得好了，长大坐办公室，不用下力，只拿钱。我料不到还有这等好事，不禁听得眼瞪口呆，鼻孔也顾不得挖，对长大心向往之。

　　爸爸喜欢小学生“勤奋”，我也就故意做出许多勤奋的样子来。久之，假里也有三分真。 小孩子都贪玩，稍微勤奋一点就很有起色。所以小时候成绩倒也不错。爸爸更是以为教育有方。后来，又喜欢看个书读个故事，偶尔手不释卷读晚一点，就被爸爸夸张成“天天学习到半夜”，换了邻里亲戚不少的夸奖。其实里面大有水分。

　　那时候对“勤奋”的统一说法就是——“很认学”。“认学”，成了评价一个小学生是否合格的标准。如果成绩好一点，就更觉得这个标准是检验真理的唯一。

　　后来， 渐渐地长大一点，开了“窍”，就不喜欢“认学”了。别人花一个小时可以做好的事情，我偏偏“天天学习到半夜”？不是显得自己太笨了吗？在“认学”和“聪明”之间，我还是更喜欢“聪明”一点。所以到以后爸爸再说我多么“认学”时，我简直有点生气了。我最爱听的就是——她虽然学习时间不长，但是效率高，人聪明。在大学，凭着这点小聪明，应付了几场或小或大的考试，很是骄傲了几年。也终于坐上了“办公室”，却并不是“不用下力，只拿钱”。——不劳而获的事情是没有的。

　　我在山东政法上学的时候，很喜欢一个儒雅的行政法老师，叫刘建军。此人即非常勤奋，而且上进。他经常摸着他的光头，对我们说：同学们，一定要勤奋！在刘老师的教导下，我也着实勤奋了几天。但是懒得根基太深，一时扭转不过来。很快刘老师就不教我们了，听说是去加拿大学习去了。我的勤奋计划也就很快偃旗息鼓了。

　　我小于哥也是很勤奋的人。在大学时，我记得他在其中一封给我的信里说：我虽然不聪明，但我自信是我们同学中最勤奋的人。当时以为勤奋是笨人的黔驴之技，但是谁比谁聪明多少呢？即使天资聪明一点，是基因里带的，并不是自己下苦力得来的，不值得夸耀。反而“勤奋”二字最是难得。聪明是天赐的，不聪明也怨不得天。勤奋却是人人都习得的。聪明人的勤奋是如虎添翼，笨人的勤奋更是奋起直追，要“始不垂翅，终得奋翼”了。勤奋的人，能够把成绩抛在身后，能够从眼下做起，能够从毫末积累。他们不幻想，不抱怨，肯实干。我佩服勤奋的人，比佩服聪明人更甚。

　　况且，聪明也并不一定在任何语境下都是褒义词，就像“笨并不是个纯粹的贬义词”。劝人降的、威胁人的、拉人下水的，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料不会做傻事”。若是听了此话行事，就做出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连《红楼梦》里，鸳鸯的嫂子劝她给贾赦做小，也说“姑娘是个聪明人”。但鸳鸯真不聪明，放着富贵姨太太不做，可怜一头撞死了。惹得身后一批又一批同样不聪明的笨人，犹在为她竖大拇指。

　　现在夸人，聪明也并不是个好话。反倒是像骂人。“他什么都好，可就是太聪明了！”一个“聪明”，可以把所有好都掩盖住了。聪明反被聪明误。马伯庸说：人一聪明，就容易做傻事。这话是真的。

　　作者单位：山东省茌平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