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阳市北川县法院幸存工作人员组织抗灾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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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5月12日上午，阳光明媚，干警们像往常一样，签到上班。院长何延宗、副院长桂勇忙着办理新办公楼招标工作，我和院纪检组长高玉清、政治处主任罗照清协调相关部门人员工作调整事宜，民庭、立案庭、执行局挤满了当事人，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吃过午饭，我独自回家午休。2:20时，爱人从集市上买回了一束丁香、玫瑰，插完花正准备上班，我们刚出家门，就感觉地面一阵抖动，“地震、地震了”，我爱人急促地喊着。对于地震，我以为像往常一样大不了动两下就完了。可瞬间就是一阵天摇地动，小区的楼房左右摇晃，四周的响起了东西撒落和房屋倒塌的声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闹了几十年的北川大地震终于来临了”，我急忙拉起爱人在出小区大门的楼梯口抱头蹲下。妻子吓得不知所措，嘴里念叨过不停。我告诉她：不要怕，我们死都死在一起。十几秒钟过后，剧烈的震动停了下来，我拖起爱人拼命地冲出了小区大门，跑向县武装部与武警中队间的通道。刺鼻的烟尘笼罩了眼前的一切，人们大声喊着、哭着，拼命地涌出室外。我向周围的人群大喊，“不要慌，快到我这里来”。倾刻间，小区门前的地平被撕裂，水泥地板向鱼鳞般翘起来；县武警中队的营房被夷为平地，旁边的哨楼已被撕去一半，一名武警战士紧握钢枪，向四处观望着看守所被羁押人员动向，我急忙叫他赶紧下来；左边县委住宿楼上，县政协的一名领导从四楼沿水管攀下来。一会儿，我身边已聚集约二十余人。“大家不要慌，注意安全，我们一起冲出去，到县委广场，那儿安全”，我挥手带领他们一起冲到了县委广场。广场上，县委机关办公大楼呈“三角型”扑在地上，法院背后的王家岩已有半皮山体滑坡，吞没了下面的县法院、县人武部、县医院、县司法局、县民政局、县地税局等机关及周围住户，地震造成山体滑坡在北川老城区的腹部累积出一座十几米高的废虚，水电、通讯全部中断……

    正在召开青年创业表彰大会的领导、机关干部、学生及四处涌来的群众很快就聚集二、三百人，有头、脚受伤的，有光着身子的，有抱着小孩的，人们惊慌失措，哭声一片。县委副书记蒲方方、县人大副主任李春寿等领导镇定有序地指挥着聚集到一起的机关干部。我见到了法院的祝继红、刘杰，并了解当天外出办案人员的情况，很快判断出法院大部份干警遇难了。我身着法官服，法徽在众多的群众中特别耀眼，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由然而生。我一边劝慰身边的群众，一面安抚受伤多病的妻子。对她说，“现在北川遭遇大地震，我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要去救灾的第一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我把她托嘱给政法委的一名退休的老同志，告诉她如果走散了就用QQ及邮箱联系，并把我的QQ号及邮箱输入她的手机。看到地下躺着的伤员、老人和儿童，我悄悄离开妻子，急步奔向警车，从尾箱抱出一件矿泉水分发给伤员，又再一次回去抱出另一件矿泉水分发给老人、婴幼儿。这时，我的幺妹也到了广场，左眼上一被划了一道约5公分长的口子，鲜血直往下流。她哭着告诉我：妹妹（赵红）、妹夫（董绍贵）及我母亲都被埋了。我告诉她：“暂时不要管他（她）们，能活出来是（她）们的运气，先保护好自己，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余震接连不断，四面的王家岩、景家山仍不停滑坡，巨石不断地向下滚，县城处于十分危险状态。为了迅速转移群众，县委副书记蒲方方指示，在场的领导干部一人带一个组向北川中学转移。当即，我站在人群中，高高地举起右手，对周围的群众喊到：大家排成纵队一起跟我走，注意远离高层建筑，注意山上的落石，不要拥挤，照应好伤员、老人和儿童。随后，我带领约30名群众撒离到北川中学安全地带。

    北川中学是我县最大的一所中学，学校师生达2000多人。“5.12”地震时，正面一幢六层教学楼全部垮塌，右侧一幢一、二楼已沉入地下，上千的学生被埋在废虚里，废墟板缝、瓦砾间到处都有遇难学生的尸首，学校的老师和家长们焦急地寻找学生的下落。在北川中学临时指挥部稍息片刻，看领导很忙，没有接到新的任务，我立刻加入到了抢救学生的行列。我与中学副校长张定文、派出所教导员李林国迅速组织二十余名人员，找来铁锹、锄头、木棒，把废墟堆左侧呼救的幸存学生一个一个抢救出来。这时，一位老师过来给我说，我的侄子赵培杰也在下面，精神状况很好。我立即爬过去，呼喊他的名字。侄子在废墟的板缝里用一只小手电晃了晃，不停地叫“伯伯、伯伯”。我从板缝中爬过去，看见他被卡住，告诉他一定要坚强，不要哭，不要喝水，节省体力，我们一定会救他出来的。他说他身后有近二十名班上的同学，有十几个都还活着。两台推土机调了过来，但根本派不上用场。于是，我们就组织抢救人员从侧面开挖了三处口子，一面搜救被埋的学生，一面向被塌的教学楼里输送氧气。夜里十一点后，一批批救援部队先后到来，搜救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不知不觉已是次日凌晨二点，天上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我想把侄子活着的消息告诉给我的爱人，但还不知道她们停宿在什么地方。沿着漆黑的公路，边走边喊，终于在一块菜籽地里找到了她们。停留片刻后，便又匆匆地返回抢救现场。雨不停地下着，被卡在废墟里来不及处理的遇难学生尸体横七竖八，剌鼻的血腥味让人恶心，现场惨不忍睹。一个个幸存的学生被救出来送上了救护车，一具具遇难学生的尸体被抬出去装进了尸袋，救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整整一天一夜，我们共抢救出四十余名幸存学生及遇难学生尸体。13日下午五时，塌在侄子他们头顶上的一张张水泥板被掀开，侄子身后的同学一个一个被救出。一条大梁压住了侄子的左腿，任凭我们怎样，也无法拖出侄儿的身子，我饱含着眼泪，悄悄地离开。我知道，他的命保住了，可他的左腿却保不住了。父母都被深埋在县城废虚里，他又即将面临中考，能挺过去吗？想起这些，我心里一阵阵绞痛，但我明白，此时他需要的是勇气和鼓励。我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侄子被抬下来。抢救侄子整整花了一个多小时。看着被高位截肢的侄儿抬了下来，我强忍着悲痛，鼓励他一定要坚强，我们会永远照顾他的。下午六时，我护送包括侄儿在内的七名伤员到绵阳骨科医院。把伤员交给医院后，已是当晚九点多钟，此时，我才感觉到一天一夜的饥饿和疲劳，在医院的自来水龙头下洗去脸上、手上的污垢和血迹后，打车到绵阳市九洲体育馆救助点。

    次日，大批的北川灾民涌向了九洲体育馆，他们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落身之处。为了让灾民及时得到妥善安置，我与县人大副主任蔡祥瑞、县人事局长刘宁等在救助点的领导迅速商议，建立了九洲体育馆北川救助站。我请示中院为我们调了一辆工作用车，并找来纸、笔和话筒，与十余名工作人员一道，登记灾民，分发绵被、食品，使当日来九洲的3000余名灾民得到妥善安置。

    地震后，受指挥部安排，我负责15个重要部门的重要物资抢救任务，通过几天的昼夜奋战，组织成功抢救出公安、法院、武警中队、看守所的武器弹药和有关金融部门的大量帐薄、会计资料及现金等重要物资。与此同时，我没有忘记与我并肩战斗过、被埋在废墟里的30名战友，我与副院长桂勇组织幸存干警、家属一道，请示指挥部领导，安排了一支优秀的搜救部队，使用生命探测仪和搜救犬，对他们进行了全力搜救，由于地震造成山体滑坡，法院办公大楼被泥石流吞噬，终究没有救出一名干警。

    “5.12”大地震，我失去了母亲、妹妹、妹夫，失去了身边众多的亲人，侄子被送往医院后三次手术，一直未脱离危险，我很少过问他们。我把悲痛埋藏在心里，让繁忙的救灾工作来冲淡一切，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原谅我的。直到5月19日，全国哀悼日的第一天，我才到了妈妈、妹妹、妹夫遇难的地方，与一支消防官兵一起，为他们、为全国“5.12”地震遇难同胞举行了悼念仪式。我跪在废墟上祈求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你50几岁就残了，儿子未能好好照顾你，地震后也没有顾得来救你”。同时默默地告诉妹妹、妹夫：“你们安心走吧，哥哥一定会挑起家里的重担，照顾好家人，照顾好你们的儿子的”……

    身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面对着近三十名遇难的法院战友，面对着成千上万的灾民，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