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叫周云,上小学前周二云就是我的代号。我以为这不是推理,完全是轻视,无足轻重而已。我宁愿别人喊我“哎”也不愿意别人喊我“周二云”,好像我就是个影子是个附属品,这让我很痛苦。然而当初我的觉悟只停留在反抗阶段,还没有达到主张权利要求父母给予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名字的地步。
我天生对爱极端贪婪,为了引起关注,我隔三差五地不吃饭,有事没事生生病,最后发展到希望得个白血病之类的绝症,榨干亲人所有的爱,头也不回地离开人世,算是对他们忽视我的惩罚。
那时候我又瘦又小,外号“小精灵”,和姐姐的又高又壮形成鲜明对比,总有好事者笑着说我不是母亲亲生的是捡来的,而母亲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的话是无稽之谈。于是我开始相信自己是个丑小鸭。多少个黄昏我坐在小河边石板上望着河对面柳树上的喜鹊出神,想像着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个美丽而高贵的女人在寻找我。期盼有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对我母亲说:“我要把我的女儿领走。”我等啊等啊,等了十五年,那个美丽而高贵的女人没有来,每天被我怀疑不是亲娘的那个平凡而善良的女人却离开了。从此开始了我长达二十一年的寻母历程。两个母亲渐渐合二为一在我梦里萦绕,回家的时候我总是妄图在哪个角落找到她,奇迹始终没有发生,等了二十一年她还是没有出现。我不会气馁,我一定要等她拥我入怀告诉我她是我永远的亲娘。
我一直很遗憾没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去年冬天的一个星期天早晨,窗外飘着雪花,我躺在暖暖的棉被里觉得很幸福。我突然跳起来对家人宣布:我的新名字就叫“周末”。因为周末是愉快的,周末是轻松的,周末是颓废的,周末是自己的。我喜欢周末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一如这么多年我走过的路。
随便走进一家起名馆,和一脸事不关己的老师傅探讨一下“周末”,他说:“穷途末路,江山末尾。‘末’字不适宜用作人名。”他的五行八卦没能说服我,我也并非害怕穷途末路,然而我却在转身离去的时候放弃了“周末”,因为我发觉“周末”似乎有点非驴非马不是个好名字。
前不久有个朋友提醒我取个永久性的笔名,这样有助于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我喜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闹着玩。今天中午我躺在床上想起了母亲,进而想到一度让我深恶痛绝的名字“周二云”,忽然觉得很亲切,我甚至能体会到母亲浓浓的爱意。当初母亲没有郑重其事地给我取名字,也许是认为这些都不重要,我是她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需要任何标志,即便闭上眼睛她也一样可以在人群中把我区别出来。于是我立即冲到电脑上注册了“周二云”,我忽然醒悟,原来我一直在努力摆脱的却是我最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