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保有阅读的习惯,这与父母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我第一次对读书充满兴趣,是十来岁的时候。在此之前,父亲忙完工作,洗漱完毕,先到我的房间,由于长身体,全身会痛,父亲边给我揉腿缓解疼痛,边用方言讲家乡脍炙人口的罗英秀才的故事。我幼时的大脑里充满对父亲的崇拜,也充满疑问:父亲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当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再次纠缠父亲讲故事,父亲从桌子上拿了一份报纸给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知道的故事都在这里。”那会我已基本识字,拿着父亲给的报纸立即细细读起来,但始终觉得报纸上的故事很生硬,没有父亲绘声绘色,用方言讲的好听。当我拿着报纸还给父亲,也希望父亲再给我讲故事时,父亲叫我先洗脚,到床上等着,待父亲细细看了一遍报纸后,走到我床边,用他粗壮的双手帮我揉着腿,用特有的语言将报纸上的故事重新讲一遍。刚讲完,父亲便开口道:“以后你要自己看书,每周末我和你妈都要听完你讲的故事才睡觉。”有了使命,我看书便认真了起来,虽然讲的结结巴巴,上段不接下段,然而父母便成了我忠实的听者。此后,每想到要给父母讲故事,我看书也愈发细心起来。
上初中之后,我便没再给父母讲故事。枯燥无味的课本,让我丢失了读书的乐趣,到了高中,反复学习课本上的知识,更是让我愈加叛逆。此时,我喜欢上了看小说,将父母给的生活费,全部用在买各种小说上,小说里面快意恩仇、绝境奇遇以及忠贞的爱情故事占据大脑,总是幻想某一天自己也有主人翁的奇遇,成为一代大侠。本末倒置,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母看着眼里,急在心里,每每说教,我总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
在高二的时候,父亲想到了一招,就是在节假日陪我一起读书。有了父亲坐镇,我拾起课本,只能装模作样的开始了学习,母亲见有了成效,每晚都给我做夜宵,有时候十一二点,有时候一两点,时间久了,我心里渐生愧疚,父母不顾年纪陪我熬夜读书,第二天还要为生活奔波,我便告诉父亲不用在陪我念书,也叫母亲不要再给我做宵夜,而自己拿起了课本开始演练公式,开始喜欢枯燥生涩的课本。
工作后,我疏于读书。每每电话里都是在询问父母身体,家庭状况,父母也总说挺好的,挺好的,而到了最后,父亲总叮嘱我一句:“要加强学习。”我应付着“好的、好的”,挂完电话,把父母的叮嘱抛诸脑后。
2017年,我在驻村,写一段信息,其中有一段表述,我思考再三,勉强写出来,心里耿耿于怀。我将疑惑告诉父亲,电话那头,父亲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无论工作再忙,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书里面去找答案。”于是,我便静下心来,将村里农家书屋的存书读了一遍,每次去乡里领完报纸,我拿着报纸在村委会,或是找个安静、阴凉的地方逐字逐句阅读,遇见好的句子抄录在笔记本上。逐渐,我已不在单纯的读读报纸,而是又开始买书,买了国学经典,买了典藏合集,买了哲学名著。有时候国学里的文言文,生涩难懂,一篇文章反复多遍阅读;典藏合集文字朴素,但生动优美,每每阅读总是心里痒痒,骨头酥软;而哲学名著,则是“大部头”书籍,名家的观点时而引起共鸣,拍案叫绝,时而陷入沉思,久久难忘。电话里,我总是会与父亲说起读书近况,父亲总是以自身实践为基础,将每一个哲学理论化解为每一个生活的例子,在读书困难的时候,总给我醍醐灌顶。
一段时间,我喜欢上听书、看视屏,然而总是快乐了耳朵,娱乐了眼睛,能入脑者少之又少,静心思考则不足万分之一。而如今,每遇闲暇,我便捧起书本“大快朵颐”。电话里,我们也很少再谈及读书心得,偶尔与父母说起最近读的书本,父母异口同声地说“好、好、好”。现在有了孩子,电话那头,父母总是跟我说,你以后要好好地教育小孩,让他多读书,读好书。
电话挂断,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我讲故事的场景,想起了叛逆时期“好读书”的场景,想起了父母陪我读书的场景,想起了在电话里与父亲讨论的画面,父母已然白发丛生,他们是不是也想让我给他们边揉腿边讲定结的故事?是不是也想让我将罗英秀才的故事讲给我的小孩?
作者单位:西藏自治区定结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