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生产线现在充满了活力。炉子嗡嗡嗡地唱响着，那是烧嘴和燃气窜动的音乐……”近日，四川省眉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清算与破产审判庭庭长李东到四川益德金属资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益德公司）进行回访，与企业员工、投资人、管理人、债权人和生产经营管理监督委员会代表一起，见证了这家破产重整企业的复产时刻。

　　废铝渣融化为800摄氏度的高温铝水，进入炉窑，经过放水口、结晶轮、轧机、收条，变为铝杆从收线口一缕缕摇摆而出。在灯光下发着微光的再生铝杆，折射着这家“绿色”企业再生的微光。

　　资不抵债，企业申请破产重整

　　“公司向法院申请重整的时候，我来实地调查，厂房和车间屋顶都坏了，风一吹哐哐响。”走在焕然一新的企业车间，李东感慨道，这次来，无论是厂房设施、生产设备，还是员工精神面貌，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这份变化，来之不易。

　　益德公司成立于2006年，其再生铝回收利用项目曾是四川省资源综合利用的龙头项目。该项目利用废旧金属进行配方，生产系列国标、德标、欧标、美标再生合金产品，应用于汽车制造、工业用材等行业。2015年，益德公司因长期亏损停止生产经营。截至2016年底，益德公司负债超过1.12亿元。2017年底，益德公司以资不抵债但可以继续生产扭亏为盈清偿债务为由，向眉山中院申请重整。

　　2018年，眉山中院受理益德公司破产重整一案。经调查，益德公司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但其具有《进口可用作原料的固体废物国内收货人许可证》，在同行业中具有一定的稀缺性与专有性，公司具有继续生存经营的价值。同年8月，眉山中院裁定对益德公司进行重整。

　　“在各方反复拉锯中，案件审限到了，不能让有价值的企业就这样‘死’了，债务企业两次申请延期。”谈起益德公司的重整之路，李东说道。

　　益德公司《重整计划草案》的第一次表决，除职工债权组外，抵押债权组、税务社保债权组及普通债权组均未通过。

　　眉山中院通过府院联动机制，指导破产管理人进一步完善重整计划。修改后的《重整计划草案》进行了第二次表决，但普通债权组、抵押债权组仍未通过。管理人向眉山中院提请重整转清算。

　　“清算、卖地、拿钱，确实更直接更快，法院要充分考虑债权人的合理诉求。但就这个案子，我认为有更优的方案。”李东与破产审判团队多次走进益德公司，并在法院召开座谈会，与管理人、投资人和债权组进行反复沟通，为公司重整出谋划策。

　　重整计划再次调整，引入国有企业作为投资人，通过保留债权分期还款、债转股等多种方式更好地保护债权人的权益。然而，再次修改的《重整计划草案》进行第三次表决，仍未通过。

　　强制裁决，法律之力助企业践诺重生

　　如何推动“僵”住的重整进程向前走？2020年，中国向世界承诺“双碳”目标，废旧金属回收是“循环经济”的重要一环，在新的背景下，益德公司是否有新的未来？经过多次调查讨论研究，眉山中院对于益德公司破产重整案件有三方面考量——

　　从资源循环利用产业来看，益德公司的许可证资质是眉山市唯一一家，公司主营项目是典型的“碳中和”项目，有良好的前景；从全市铝硅产业布局来看，废铝的回收利用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从公司本身来看，负责人深耕铝行业多年，虽因废铝来源管理等因素创业失败，但一直在想方设法救活企业并做了大量努力。

　　三次修改后的《重整计划草案》符合绝大多数债权人的利益，极大提高了各债权人的清偿率，引入投资人后益德公司涅槃重生的可能性极大。

　　2021年3月，经管理人申请，眉山中院依法裁定：批准通过益德公司《重整计划草案》。近5年来，眉山中院仅强制裁决批准通过了两个重整计划，益德案是其中之一。

　　“在法律允许范围内，法院借助法律之力，帮企业再向债权人作了一次承诺。”案件审结，李东找到益德公司负责人、重整执行人舒嵘叮嘱，希望公司抓住机遇，尽快恢复生产，争取早日兑现向债权人作出的承诺。

　　自强不息，企业复产重生

　　转眼已是两年有余。“李庭长，我们公司年后就正式复产了。” 今年春节前，李东收到益德公司负责人发来的信息。

　　“我们再去看看。”李东决定到益德公司回访，了解重整计划的实施情况。

　　舒嵘曾在某知名铝业公司任职，还获得过省劳模等荣誉。创业失败后，她并未灰心，积极地推进重整执行。解决厂房问题，重建生产线，老员工返岗，新员工融入，重启炉窑、复产演练、反复调试模型数据、熬夜守炉投料、验证设备稳定性……“现在遇到难题，我常常想——如果我是法院的人，会怎么思考，怎么做？”舒嵘说，眉山中院“明律智辨”助企业破茧重生，让她受益匪浅。

　　在复工复产恳谈会上，法院、公司经营管理监督委员会、投资人、债权人围桌而坐，把视线聚焦于益德公司近年来的重生现状。

　　“法院强裁通过重整计划不到半年，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启动上线交易，益德公司的项目成了风口项目。这两年来，已有三家知名上市公司向益德伸来‘橄榄枝’；最近川内某知名公司已和益德公司达成初步协议，他们的铝废料全部交给益德公司处理，原料来源已解决；公司前面这块地正在规划做国内首个‘碳中和’研学基地；第一期目标是实现独立运营，及早向债权人兑现权益……”舒嵘介绍了公司的情况。

　　“只有重整计划真正落实了，所有债权人的利益才有着落。从目前来看，益德公司的重整是成功的。公司刚恢复生产，一定要注意好安全和环保问题。”李东说道。

　　“我们公司作为国有企业，经常因为债权债务的事情全国跑。一个案件就是一个营商环境，在益德公司这个案子里，我看到了纸上的法条是如何真实地帮助企业重生的，感到了眉山中院对债权人权益的平等保护。”债权人之一、中国电建集团成都电力金具有限公司的代表人郑丽珊在现场动情发言。

　　“这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最折腾、最复杂的案子，现在看到有很好的进展，十分欣慰。法院通过的重整计划不是在走流程，而是在真真正正帮企业实现重生，从而保障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债权人之一、天津银行资保处负责人感慨道。

　　“这次看到焕然一新的企业，感受到确实‘活’过来了。”投资人、四川圣因凡果环保科技中心代表欣慰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