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娘家，返程时母亲说:“等下，忘记砍包菜了”，边说边去灶间提篮拿刀，拔下车钥匙，我跟在步履匆匆的母亲身后。

　　“砍两兜大的，吃不完可以剁了包饺子”母亲手起刀落，两颗大头包菜已在竹篮中。“这是什么？”我指着包菜旁边一块两寸不到的新苗问，“香菜啊，这种天，还有半个月就能吃了”，母亲说话间把两株包菜的根和老叶剁碎铺在菜垄上，这是天然的肥料。“怎么种香菜了？往年都没有啊。”“上次小姑摆酒，我看你吃了桌子上凉拌的香菜，那天看到香菜种子就买了一包”。

　　我细细看了下冬至刚过的菜园，异于田头落尽枯叶的苦楝树，包菜、花菜、白萝卜、白菜、胡萝卜、芹菜、莴苣、芥蓝、雪里蕻、香葱、大蒜……嫩绿、浅绿、深绿，各种绿铺满了菜园，都是我爱吃的各种时令菜。

　　记得年少时家里没有专门的菜园，母亲把所有的水田用来种两季水稻，旱地种棉花油菜花生等经济作物。那时有两垄桔子树，总共三十株左右，母亲在桔子树间套种红薯、毛豆、大白菜、萝卜等作物，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就用旧年晒干的黄豆换豆腐豆芽，或者干脆炒黄豆炸花生米当菜，或者炒冬日晒干的萝卜干、芥蓝菜干、雪里蕻之类下饭。清楚地记得我问过母亲“怎么莲梅去菜园子里摘菜，我去桔子树下摘菜？”，母亲没好气地凶我:“又不是人人都像她家有钱，有地方种菜就可以了”。后来我才明白，一场车祸伤了父亲的左腿左手，也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开始欠债，母亲只能从地里刨钱。在同村小伙伴初中毕业读中专或者打工的时候，母亲让我和弟弟念了高中，姐弟用助学贷款读了大学。大学勤工俭学，假期打工，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端午节还清了最后一笔外债，母亲说了句:“过了今年不种棉花了，腰子吃不消”。

　　后来，母亲将棉花地改成了菜园，韭菜、毛豆、豆角、辣椒、空心菜、苦瓜、茄子、玉米、饵菜、萝卜菜……四季时蔬不断，母亲还在菜园里种了甜瓜、梨瓜、甘蔗、西红柿、黄瓜等农家水果。每到周末，在城里的叔叔姑姑们回家看爷爷奶奶，我也双休回家，母亲总会在大家返城的时候摘好多菜，让我们带走，叮嘱从最初的“可以省下买蔬菜的钱”到“自己种的吃的放心”。她记得每家人最喜欢的菜，记得每个人不吃的菜。再后来，我嫁人了，常住城区，有时候周末加班带娃之类回不了家，母亲就让父亲骑摩托车给我送菜，还特意种了好多婆婆爱吃的黄芽白和西芹。有时候母亲说:“天干了好久，浇菜的水都要到河里去打”，我就会说:“别种了，买菜也花不了多少钱，姑丈和我两个人吃工资呢”，母亲总是数落我:“有（富）的时候别忘了穷的时候，种点菜又不会累死”。

　　“还要什么不？”母亲拍拍了走神的我，竹篮里又多了香葱、大蒜、白萝卜，“大蒜炒肉你最喜欢了，早上煮面的时候放点葱更香，白萝卜腌了当零食”，母亲有点吃力地提着竹篮。“够了够了”，我忙不迭回母亲，默默接过竹篮。

　　满满的竹篮，沉沉的爱；绿绿的菜园，深深的情。

　　作者单位：江西省分宜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