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青海省共和县中学教书。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学农，就是帮农民平整土地，中午休息时，我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向青海湖之南的山里进发。

　　此山系昆仑山的一个小山系。

　　摩托车跑了很长时间，在一处缓缓抬高的阳坡上，我停下了车。回头看来路，沟沟壑壑使来路已不复存在。环顾四周，满目皆草。想看一眼有同事、有学生的“大本营”，终因入山太深而不能。我感到寂然后，又往四周的近处、远处看，仍不见人影、不见牛羊、不见飞鸟。除过草，我注意到一个草堆。它像是一座坟，又明显比坟小；如果是坟，那么，这个人或许埋得较浅，或许已埋得很久了。产生此心理后，我感到自已身处的环境更是荒凉、悽清以及所弥满出的那一丝儿怪异。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里只有天，没有云朵。地和地的形状呈现在我的眼里，我独自一个人处身在我的环境里，处身在大自然里，简直是太清静了。瞬间，我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已的耳朵听到了时间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又好象根本不可能听到，可是，我却分明听到了。我那天获得的实感，就好象是有一群蜜蜂在电视机荧屏里飞，其音量又被彻底关了，时间的声音你完全可以这样辨听后而得到，我深感自己成为听到过时间运动、流失的声音的人，是我那天最大的一个收获。当我准备撤离时，我还是不甘于“来无影，去无踪”地走一遭，便弯下腰，准备捡起草窝里的一块石头，将它投掷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此刻，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我若不说出，既使你挺聪明，你也未必能猜得出。我的手触摸到的这块扁圆形的石头，它被太阳照射得很温热。来自太阳的热能，被这块石头吸收、累积、放大并保存，在我深深感到最身单影孤和无助的时候，通过这块石头，太阳把太阳的温暖准确无误、切切实实地传递给了我的手、我的心。上有天，下有地，不敢造次的我，又何敢投掷石头破坏身外、身内的一草一木呢？我把手里所拿的热腾腾的石头放回原处，让它仍在山里的老地方与太阳对话，心里觉得很舒坦。

　　摩托车返程的一缕青烟，在我的记忆里一飘近四十年过去了。二十一世纪的2017年初夏的一个夜晚，我偶尔品读初唐诗人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就像握到了他宽厚的手，他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种纯粹的情绪，使我震撼！诗人因孤独而崇高，因崇高而纯洁。我进山的一些感受，或者说，一点收获，使我发现，人是渺小与自强的统一物。说路在脚下，其幽默，其智慧，尽在当中。

作者单位：陕西省兴平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