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良，民国十大才女之一，大律师、著名法学家、政治家、中国首任司法部部长。对于这样一位法律界的前辈，我始终怀着崇敬之情，也试图想写一点关于她的文字，但无论是有关她的“七君子事件”，还是她作为享有崇高威望的著名律师，敢于同邪恶势力进行斗争，营救受迫害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的事迹，都带有太多的历史的厚重感，让我不敢轻易下笔。直至最近读到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她对史良的描述，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在章诒和的笔下，史良和一种叫作“香云纱”的布料联系到了一起。她写道：“一个炎热的下午，史良又来我家做客。这次，她穿的是用香云纱做的布拉吉（即连衣裙）。她走后，母亲把史良的这身衣服夸赞得不得了，对我说：‘自从新中国的电影、话剧，把香云纱的裤褂作为国民党特务的专业服以后，人们拿这世界上最凉快的衣料简直就没有办法了。你爸爸从香港带回的几件香云纱成衣，也只好在家休息的时候换上，成了业余装。看看人家史大姐（这一直是母亲对她的叫法），居然能做成布拉吉穿到司法部去。’此后四十余载，我没见过第二个女人像史良这样地穿着。”一身香云纱的史良让章诒和的眼前为之一亮，以致几十年后，她仍对之念念不忘：“直到九十年代末，北京的时髦女性在‘怀旧风’的席卷之下，拣起了香云纱。我跑遍大型商厦，终于也找到一件用它做的西式衬衫。面对三百多元的价格，我毫不犹豫地拿下。其实，这不是在买衬衫，而是为了复制出一种记忆。”

　　香云纱究竟为何物？这三个字本身就带着一股柔软的、文艺的气息，而把它和作为大律师兼政治家的史良联系在一起，两者的反差不禁让人遐想连篇。关于香云纱，注解是这样的：“香云纱，俗称拷纱，即莨绸，是中国一种古老而传统的天然丝料。它是将原色天然面料，直接用野葛（茛）茎中提取的汁液浸泡并经过淤泥涂封，放置一段时间后，经过太阳暴晒等特殊工艺制成。由于是纯手工艺生产，生产量很少，所以十分珍惜。夏天凉爽，冬天轻柔，穿洗越久，手感、色泽越好。”曾经有人说：“感觉上，香云纱是哪种女人穿的呢？陆小曼应该是一个，王映霞也应该是一个——不算华贵，但非常讲究，有点慵懒，有点颓废，很女人，很私密，文艺味道重，但又不是文学。所以，香云纱不该是史良的，但完全可能是宋家三姐妹的居家衣服。”想来大家都会觉得，香云纱这种温柔之物和史良“女中豪杰”的气质是不相配的吧。

　　真是这样么？对此，我不敢苟同。章诒和回忆的史良有这样让人感叹的一笔：早年罗隆基（著名学者、政治活动家，中国第二号右派）移情别恋，有负于史良。史良向罗讨要她写的情书，罗执意不还。反右时期，史良率先开炮，从民盟中央炸开口子，为揪出‘章罗联盟’这对中国头号和二号右派立下大功。后罗隆基因病猝死，一箱子他收藏的情书被搜走，其中有史良的。文化大革命中，史良被揪出，有人抖着她的情书质问：“你和大右派罗隆基什么关系？”史良奋力抬头，大声说道：‘我爱他！’……”我在想，史良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写情书的史良、穿香云纱的史良、为民请命，大无畏走进国民党监狱的史良、在自身难保时仍抬头说“我爱他”的史良，真的很难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人性之复杂，难以辨析。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再复杂的史良仍旧是一个女人，一个在感情面前很诚实的女人。谁说香云纱不该是史良的？坚强外表之下的史良，一样可以把香云纱穿得风华绝代，柔情似水。

　　穿着香云纱连衣裙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才思雄辩的史良，萦绕在我的脑间，久久不能散去……

作者单位：广西百色市右江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