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原江西省永新县三湾乡荷树坪村民委员会辖有崦上村和荷树坪村两个村民小组，2005年经永新县人民政府批复同意将荷树坪村委会并入永新县三湾乡九垅村民委员会。本案所涉的“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所有权人登记为原荷树坪村委会，均由荷树坪村委会统一经营管理。1990年8月31日荷树坪村委会将“小河里”等山场承包给荷树坪林场经营管理，后林场解散，“小河里”山场便由原林场合伙人罗良才、罗华林继续经营，至2011年罗良才、罗华林将该山场林木出售，按照荷树坪村委会与荷树坪林场所签订的承包合同，罗良才、罗华林将承包费26000元交给九垅村委会。2009年荷树坪村小组经九垅村委会同意将“大坪里”山场流转给叶芳承包经营，所得承包费22000元又交给了九垅村委会。以上二山场所得承包费共计48000元，收取后由九垅村委会予以管理。由于九垅村委会的财务在2006年已按照相关规定纳入永新县三湾乡人民政府管理，目前上述流转费48000元仍然在永新县三湾乡人民政府财政所九陇村级专户上。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认为本案所涉的山场属崦上村小组、荷树坪村小组所有，山场承包费理应由崦上村小组、荷树坪村小组所有，故要求九垅村委会返还其所保管的流转费48000元。另查明，合并之前，九垅村委会原辖有3个村民小组，而其山场大部分登记在各村小组的名下。

　　【分歧】

　　第一种意见认为，本案所涉的荷树坪村委会“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未承包到户，均由集体统一经营管理，荷树坪村委会并入九垅村民委员会后，当然地由合并后的九陇村委会统一经营管理，九垅村委会的行为并未侵害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合法权益。故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要求九垅村委会返还其所保管的流转费48000元的诉讼请求，不予支持。

　　第二种意见认为，本案所涉的荷树坪村委会“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登记在原荷树坪村委会名下，因原荷树坪村委会并入了九垅村委会，故两山场的权属现存在争议，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主张山场承包费应由崦上村小组、荷树坪村小组所有的前提是对涉案山场进行确权，本案应中止对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诉请九垅村委会返还其所保管的流转费48000元案件的审理，先由当事人申请对“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进行确权。

　　第三种意见认为，本案属于村集体合并后引发的集体所有财产权益的争议，村集体合并，集体所有的财产的归属，如果经过集体民主议定的按照议定结果认定，没有进行民主决定的，按照合并之前归属状况进行认定。本案所涉的“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应认定为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所有，两村小组要求九垅村委会返还其所保管的流转费48000元的诉讼请求应予以支持。

　　【评析】

　　笔者赞同第三种意见。

　　农村村委合并主要基于优化村干部队伍、整合发展资源、特别是减轻集体经济负担，对辖区行政村进行了一定比例的调整合并。从职能看，合并主要完成了农村村委作为基层自治组织上的合并，即行政管理职能上的合并，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财产以及债权债务等经济方面的问题需要厘清与界定，而这方面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实践中容易产生纠纷，本案即为一例。

　　首先，从集体所有权的内容来看，农民集体所有的不动产和动产，属于本集体成员集体所有。物权法规定，对于集体所有的土地和森林、山岭、草原、荒地、滩涂等，依照下列规定行使所有权：（一）属于村农民集体所有的，由村集体经济组织或者村民委员会代表集体行使所有权；（二）分别属于村内两个以上农民集体所有的，由村内各该集体经济组织或者村民小组代表集体行使所有权；（三）属于乡镇农民集体所有的，由乡镇集体经济组织代表集体行使所有权。笔者认为，从内容上来看，对于集体所有的财产，特别是像土地等这类财产，集体成员共同所有，这种集体共有属于法律规定的集体共有，它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财产共有，它所包含的集体成员的范围具有一定的确定性与恒定性，即所有具备该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的人员共有，但并不排除该集体组织人员正常情况下比如生老病死以及婚丧嫁娶所造成的集体成员的变动性，而这种变动性是以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的取得或者丧失为依据，即如果要享有集体经济组织集体所有财产的权利，条件就是要成为该集体经济组织成员之一。此外，从上述物权法的规定可知，集体成员集体所有权的行使方式是由集体经济组织代表集体成员行使其所有权，也就是说，集体经济组织并不是集体成员集体所有财产的所有权人，所有权人是集体成员，集体经济组织只是代表集体成员行使集体所有财产权的代表人，这种代表人的地位与财产所有权人的地位不同，比如企业法人，它即拥有独立的法人财产，享有法人财产权，可以以其全部财产对外承担责任，法人的财产已经独立于投资人的财产，所以企业法人的合并必然引起法人财产当然的合并，但集体经济组织因行政管理职能发生的合并，并不会必然导致其所代表的集体经济组织成员集体所有的财产当然的合并。

　　其次，从集体所有财产权的行使程序来看，集体成员集体所有财产由集体成员依照民主议定程序由集体成员共同决定。物权法规定，农民集体所有的不动产和动产，属于本集体成员集体所有，下列事项应当依照法定程序经本集体成员决定：（一）土地承包方案以及将土地发包给本集体以外的单位或者个人承包；（二）个别土地承包经营权人之间承包地的调整；（三）土地补偿费等费用的使用、分配办法；（四）集体出资的企业的所有权变动等事项；（五）法律规定的其他事项。据此，笔者认为，根据集体所有财产权的行使程序，对于集体经济组织的合并，集体所有财产的厘清与界定，首先应当经过集体成员民主讨论决定，如果集体民主决定维持原来集体所有状况或者并入新的集体经济组织，从其决定；如果没有经过集体成员民主议定的情况下，则应当根据集体财产所有权中集体成员范围的确定性与恒定性原则，维持合并之前集体所有权中的集体成员范围，认定在原有范围内的集体成员享有该集体所有财产权。

　　具体到本案，本案所涉的“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登记为原荷树坪村委会，而荷树坪村委会仅辖有崦上村和荷树坪村两个村民小组，可见，“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应属于原荷树坪村委会所辖的崦上村和荷树坪村两个村民小组的集体成员集体所有，现荷树坪村委会合并到九垅村民委员会，合并后，九垅村民委员会辖有包括崦上村和荷树坪村在内的共计5个村小组，而九垅村民委员会原所辖有的3个村小组的成员也并非取得了崦上村和荷树坪村两个村的集体成员资格，故两个村委会的合并，并不会必然导致集体所有财产的当然合并，即荷树坪村委会并入九垅村民委员会后，荷树坪村委会的集体山场并非当然地由合并后的九陇村委会统一经营管理。此外，在合并的时候，原荷树坪村委会也没有召开村民会议集体议定其集体所有的山场的归属，故应维持合并之前荷树坪村委会名下的属于崦上村和荷树坪村两个村民小组的集体成员集体所有的状况，为此，“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应认定为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所有，两村小组要求九垅村委会返还其所保管的流转费48000元的诉讼请求应予以支持。

　　另外，从公平性的角度来看，如果荷树坪村委会并入九垅村民委员会后，荷树坪村委会名下的山场自然并入到九陇村委会统一经营管理，这显然对于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的集体成员不公平。因为合并之前，九垅村委会原辖有的3个村民小组，已将其大部分山场登记在各村小组的名下，如果荷树坪村委会名下的山场当然地并入到九陇村委会统一经营管理，合并后的九陇村委会辖有5个村小组，相比原荷树坪村委会，其所辖有的集体成员的范围增加一倍以上，即享有权益的成员增加了，对于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的集体成员来讲，享有的集体财产所有的权益相应地减少了，这就侵害了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集体成员的集体财产权益，对于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小组的集体成员是不公平的。

　　本案中“大坪里”山场和“小河里”山场并不存在权属争议，故没有必要进行确权，崦上村小组和荷树坪村两个村小组可以直接申请对该两山场的更名登记即可。

　　（作者单位：江西省吉安市中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