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路”洒下法官情 破镜重圆羌家人
——四川省北川羌族自治县人民法院干警大禹故里办案一日记
2009-12-23 16:25:22 | 来源:中国法院网 | 作者:吴君
  • 法官和书记员做庭审前的准备
  • 经过7小时颠簸干警终于到达禹王山庄
  • 办案法官打摩的
  • 穿越堰塞湖
  在人民法官为人民主题实践活动中,四川省北川羌族自治县人民法院的法官穿越堰塞湖,来到“5.12地震”重灾区现场调解一起离婚案。

  位于四川省北川老县城西北方33公里处的禹里羌乡禹穴沟,相传是西羌始祖、治水大禹降生的地方。这里沟深峡长,泉石激韵,沿“刳儿坪”顺流而下,只见十余“连池”银光飞溅,涛声不绝,蔚为壮观。老人们都说,这是天上梳妆的神女一不小心,把那梳妆镜落下人间摔碎了,才给禹里羌乡增添了如此光彩。今冬以来,这则美丽的禹里传说又续新篇,说的是5.12大地震后,一位汉家女子与一位羌家汉子不辞而别,非要诉请人民法院判决离婚不可,是北川羌族自治县人民法院的法官穿越堰塞湖,壮胆走“雷路”……又让这对夫妻言归于好,破镜重圆。从此,禹乡“连池”奇观叠起,更胜当年。

         5.12震断梁一根 情感地带裂隙增

  今年11月19日,在外地打工的禹里农妇赖某把一纸诉状递上北川法院,以其丈夫刘某(羌族)沉迷牌桌、不顾家庭为由,请求法院判决与其离婚。法院受理该案后,即将此案交由刚刚提任禹里人民法庭庭长的法官王保山独任审理。王法官受理任务后,首先对案情进行了多方走访……

  原来,原告赖某和被告刘某均系北川羌族自治县禹里乡双义村村民,两人1999年办理结婚手续。生育一子一女。一次,刘某在铡猪草时,不慎被铡草机铡断了右手的四个指头,落下终身残疾。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某渐渐染上了麻将赌博陋习,且是输多赢少。这样一来二去,不但耗空了家底,也耽误了家务操持,双方为此口角相向,夫妻感情出现裂痕。

  2008年5月12日,百年未遇的8级地震突袭北川,既让禹王塑像轰然倒地,也震断了他家的房梁。房子没法住了,赖某与刘某商量,希望他能痛改前非,振作起来,挑起男子汉应该担当的家庭担子,尽快把房顶修好。可是,得到的却是一句“凭啥?”的反问。赖某一气之下,毅然出走,一去经年,杳无音信。刘某屡屡借酒浇愁,生活每况愈下……

  案熟于胸,王法官认为:此案虽小,却牵扯甚大,它既关联着震后极重灾区涉灾村民的利益分配,又关系着羌汉民族团结的价值取向,既关联到这个家庭一对子女的养育归属,更关系到禹里羌乡的民风承续和和谐构建。于是,他决定宁可自己加班加点多跑路,也要赶在元旦之前把这桩案子处理好。

         良知期盼速速审 实境偏多曲曲程

  可是,良知期盼速速审,实境偏多曲曲程。女方坚决要离婚,男方又坚决不离,刘某担心法院一旦审理此案,将会对自己不利,故虽多次接到法院开庭通知,王法官又数次请人捎话带信联系刘某,刘某都拒不到庭。王保山给他打电话,刘某不是不接,就是随便吱唔两声就关机。加之灾后规划的禹里法庭目前尚在筹备之中,软硬设施一无所有,因此,王法官只能从百里之外的北川法院临时办公点——位于安县黄土镇境内的安洲驾校板房区出发,多次放胆走“雷路”,到禹里羌乡去找他。

  刚才说到“雷路”,需要解释一下,这其实就是从北川县的擂鼓镇通往禹里羌族乡的那条唯一无二的旱路——擂禹路,“雷路”是绵阳的军地司机参照一个网络“雷语”给它取的一个挺能“雷人”的绰号。该路总长虽然不足40公里,但悬崖峭壁、陡坡急弯遍布全程,其中还要翻越海拔两千多米,气候复杂多变的巴郎山。自从5.12大地震震松了山体岩壁,该路更是日晒三天要滚石,雨淋三天要塌方,虽有养路工人移沙推石,昼夜疏通,仍是终年险情不断,车祸时有发生。尤其一到冬天,冰雪肆虐,汽车不上防滑链根本不敢上路,司机更是开一程冒一身虚汗。一次,为此吃尽苦头的北川法院女书记员罗春梅给驾驶员吴双开玩笑,说你这次一定要重点保护女性安全哦,如果再像上回那样把我头上碰起包了,每碰一个包,我就要你赔偿我5块钱。没想到吴双全神贯注,慎之又慎,还是给这位小妹妹的头上碰了4个包。由此可见“雷路”一说,并非夸张。

  然而,既然当了北川法院的干警,王保山他们就得面对“雷路”险。12月2日这天,还在禹里老家与法官“躲猫猫”的刘某终于肯接王法官的电话了,并答应次日与法官和本案原告赖某见面。机不可失,王保山当即通知赖某及其代理人次日一早到法院与之汇合,然后一起去禹里。笔者得此线索,征得绵阳中院领导和北川法院院长魏宗久的同意,便也决定驱车随行,跟踪采访。

        堰塞湖上风如锥 死死护着那国徽

  然而,好事多磨。12月3日清晨7点,当我们驱车到北川法院临时办公点与王法官会到一起时,由中院提供给我乘坐的这辆警车出于年底车辆安全的考虑,怎么也不敢上“雷路”了。思来想去,经我建议,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用北川法院的越野车走旱路(即“雷路”),把一方当事人赖某及其两位代理人以最慢的速度送进禹里;另一路则用中院的警车,通过种种内部关系,以特别通行证叩开武装特警层层把守的要隘关卡,从一片废墟的大地震遗址西行6公里,来到举世闻名的唐家山堰塞湖泄流大坝口,再改走水路,想法乘坐国家海事办在此为执行国家紧急公务的公勤人员预备的冲锋艇,把我和办案法官王保山、书记员罗春梅运到禹里乡。等办完案后,再同挤一车走“雷路”,由禹里经擂鼓返回安县黄土镇。出发时,王保山考虑到要到禹里乡下去开庭审案,汽车有劲使不上,还得跋山涉水甩“火腿”,穿沟越渠打“摩的”,于是,他又在老乡那里借了个敞口背兜,以便到时把那个尺八锅盖般大的国徽背在背上走。

  还好,到了堰塞湖,工作人员一看是北川法院的干警背着国徽去办案,都挺感动的,当即把已经上艇的公务员叫了三个下来,让王保山、罗春梅和我优了个先。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冲锋艇发动马达,掉过船头,转瞬之间,就对准西北方向的浩浩水面昂昂地冲锋起来。

  唐家山堰塞湖那个美哟,平阔处,600多米的水面烟波浩渺,大有黄河长江之包容!唐家山堰塞湖那个峻哟,狭窄处,双峰对峙涌金泻银,不逊潼关巴峡之巍峨!然而,风增浪势,浪助风威,不多一会,如锥似削的湖风就把我们刮得咬牙切齿,捂耳缩脖。罗春梅的那张本来乖巧的面容好像在演川戏中的变脸绝活,一任满头秀发在空中唰唰飞舞。再看法官王保山,则是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双手死死地护着那个立在背兜里的国徽!

  半个小时的“风驰电掣”过去了,冲锋艇终于把手指发僵、嘴皮发木的我们送到了此次水路航程的终点——禹里码头。脱了救身衣,下得船来,罗春梅提了卷宗,王保山背了法徽,两人阳光灿烂地走在禹里羌乡的小街上,但见尘土飞扬处,一座座灾后重建的砖舍木楼正在拔地而起,一块已经挂红的“羌家人”匾额迎来送往,让人感到格外亲切。

        办案法官打摩的 禹里羌乡一大奇

  我看了一下时间,此刻时针正指12点。可就在这时,事情又突生枝节:被告刘某变卦了,又不接王法官的电话了,非但未见到人,而且不知其去向!我一看王保山那捏着手机突然紧皱的眉头,不禁替他暗自叫苦,心想,这回的百里对接可能又要泡汤。殊不知,关键时刻,上帝总是把转机赐于那些作了充分准备的人——经验丰富的王法官看来早已有了应对措施,只见他很快拨通了双义村党支部书记王正成的手机,请王书记派人帮他四下寻找刘某。后来,王书记回话说,刘某的下落找到了,但他的确不在双义村,而是为了回避庭审,猫到禹王山庄去帮一家羌民砍柴去了。于是,王保山当即邀请王书记与他同车前行,一定要趁刘某在雇主家里吃午饭这个最佳时机,在禹穴沟里截住刘某。

  于是,汽车又在禹里乡间左冲右突、上颠下簸起来。刚过禹穴桥头,只听书记员罗春梅呀的一声尖叫,把我的魂都差点吓掉了。王保山问她咋的了?罗春梅吸着冷气磕巴着说:“这车,也太、太抖了嘛,我把舌头,给咬了!”我回头一看,果然,一缕殷红的血丝缀在她的嘴角。

  谁知不叫还好,一叫更糟,车子陷进一个稀泥坑里,怎么也开不动了。为了赶时间,王保山又把国徽背了,招了辆摩的继续往前跑……好不容易,我们一行人总算赶到了禹王山庄。当王书记领着王保山在路边的一户农家里找到刘某时,他们果然正在吃午饭。

         禹穴沟里搭台子 禹王山庄审案子

  “呀,这可了不得哟,法官把刘某的媳妇儿带来了,还要在这里审案喽!”禹王山庄的羌民在王书记的吩咐下,抬的抬桌子,搬的搬椅子,很快就以山庄门楼前的一个瓦堆为依托,把那国徽端端立在上面,搭起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法台。

  下午两点半钟,王保山果然在禹王山庄审起了离婚案。殊不知,清官难断家务事,此话一点不假。庭审调查刚一开始,双方当事人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原告痛陈被告种种不是,依然坚持离婚主张。被告态度强硬,对其数落一概否认,斥责对方乱说。庭审中,被告的兄长和侄女也来帮腔,致使双方情绪对立,气氛更为紧张。有道是:长草短草,一把绾到。宁拆十个门,不拆一家人。说你行,你就行,抹得平,是水平。但见我们的王法官,那硬是不冰不火,不急不恼,等他们一个个都说完了,摆尽了,嚷够了,扯疲了,就和颜悦色地把赖某喊到半边,给她讲夫妻篇、子女篇、邻里篇、亲戚篇、物质篇、精神篇、传统篇、道德篇、过去篇、现在篇、将来篇……希望她能退后一步自然宽。与此同时,王法官又请双义村支书王正成出马,做起了刘某的思想工作,劝他一定要改正缺点,用自己对家庭认真负责的实际行动改变妻子对自己的观感,重新获得对方的谅解和真爱。嘿,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灵,一个小时不到,赖某的脸色居然多云转晴,与喜出望外的刘某握手言欢了!

         一条羌红千颗心 鞭炮爆起感谢声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禹里羌乡感动了!临别时,双义村支书王正成代表西羌大禹的子孙,给王保山献上了一条羌红,祝他好人一生平安。蓦地,一挂唱着欢歌的鞭炮腾起阵阵青烟,把王保山差点惊呆了。事后,王法官对我说:那一刻,他的心情真的比自己娶了新媳妇儿还要爽。

  行文至此,已到高潮,本可就此打住,见好就收。但笔者此次报道的既然是北川法官办案一日的往返全程,在回去的那个时段里,我还要破天荒地陪着他们走“雷路”,况且这一趟走下来,也还的确有那么一两个此前从未遇见、今生殊难忘却的精彩情节不舍割爱。那么,就权当是个高潮之后的尾声——让我继续讲下去吧?

         要说这条“雷路” 也真是个怪物

  我们告别禹里羌乡往回返时,来时巧走水路的那个主意已经行不通了,于是只有挤在北川法院早上从“雷路”上淌过来的那唯一的一辆车上,再走“雷路”回安县。这样一来,连车子的后备箱里都塞了两个人,那个装有国徽的敞口背兜怎么也放不进去了。万般无奈,王保山和司机只好在“羌家人”那里要了铁丝和麻绳,将其栓了又栓,扭了又扭,牢牢固定在车尾的备用轮胎旁。

  要说这条“雷路”,也真是个怪物。尽管今儿是个天不刮风天不下雨也不出太阳的难得通行天候,但随着暮色的降临,依然布满了冰不冰水不水泥不泥土不土的褐色混合物,司机操控稍有差池,轮子就往岩边滑。一连三次都是千钧一发,转危为安。就这样,在同车人那一声声的虔诚祈祷中,车子加足马力,向海拔2000米以上的巴郎山冲刺。这时,一派林海雪原般的北国风光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惊叹不已。正当我看得如痴如醉,打算赋诗一首时,突然,只听罗春梅大喊一声“快停车”,说是“好像那个背兜已经不在了!”

  于是,全车人赶紧下车,去找国徽和背兜。不幸的是,那个背兜怎么也找不到了;万幸的是,王保山和罗春梅虽然冻得浑身直筛糠,好歹在一个雪窝子里,把那个象征着祖国法制尊严的国徽找了回来。再看车尾现场,铁箍尚在,原来是在车体的剧烈起伏和扭曲之中,铁丝把那背兜的竹篾豁断了。

  这背兜是借人家老乡的,当时已信誓旦旦说妥了,只要一回来就原物送还,这可咋办?总不能让人民法官失信吧?上得车来,大家又就这个问题添幽加默,有些幸灾乐祸地碰起头来。最后,还是王保山有办法,他说:“你们别说得那么邪乎,老乡都是通情达理的,大不了,我就赔他20元钱嘛”。其实大家想要的,还就是他的这句话。众人一听,都嘻嘻地伸出大拇指,异口同声地夸赞王保山:高,实在是高!

  高,实在是高——这时,汽车喘着粗气,终于爬上了2300多米的巴郎顶峰。我的耳鼓好像塞进了什么东西,顿时胀疼起来。就在这时,一位好心的养路工人又来给我们打招呼了。停下车来一问,养路工指着半山腰上对我们说:“那里一个车,又翻了个底朝天,你们千万要当心呐!”我走到崖边,透过浓浓暮色,用照相机上300的长焦镜头把那景物拉近一看,呀,只见那个惨……站在绝顶之巅,极目远眺东南,方知北川“雷路”之险,果真不亚陕甘六盘。

于是,是夜9时,当我挺着好像马上就要散架的脊柱,哆嗦着打开笔记本,写下的第一行字就是:致敬:向敢走“雷路”的北川法官们!

  北川法院院长魏宗久说:王保山此次进山办案所经历的艰辛,只是北川法院干警在灾难中奋起、在疼痛中坚守的一个缩影,其实,在互助自救、灾后重建的岁月里,北川法院的干警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中午啃干粮,晚上睡板房,忍着皮肤瘙痒的隐忧、拖着风湿严重的肌体,甩“火腿”,打“摩的”,穿越“雷路”去办案,那都是常事。

  听了魏宗久院长的介绍,我又一次被北川法院干警那种知难而进的拼搏精神和求真务实的为民情怀深深打动了。古人曰:“智者不惑,诚者有信,勇者何惧,仁者无敌。”我想,这大概也是对当今世上敢走“雷路”的北川法官的最佳褒赞吧!
责任编辑: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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