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是一种造血组织的恶性疾病,俗称血癌,是某一类型的造血细胞在骨髓或其他造血组织中的肿瘤性增生,可浸润人体内各器官、组织,使各个脏器的功能受损,产生相应的症状和体征。2006年6月27日,江苏省如皋市人民法院民二庭法官王炎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时间过去了半年多,王炎是如何度过这段刻骨铭心的与疾病斗争的时光的?他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情感起伏?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笔者探访了这位患病法官的心灵深处……
白血病,难以接受的事实
2006年7月25日,当我穿着法袍,拿着厚厚的卷宗走向那熟悉的审判台时,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即瘫倒在审判台前,那代表着公平和正义的法槌,在我的眼前顿时变得模糊。那时我何曾想到,在法院工作了20多年的我,将因为白血病而即将离开我挚爱的审判岗位;我又何曾料到,“现在开庭!”这句我庄严宣布了多少年的词句,会让我现在想来感到那样的亲切,那样的让人怀念。因为,我才44岁,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
说到这里,王炎的眼睛有点湿润,对法官事业的挚爱,对健康生命的向往,对父母妻儿的牵挂,对同事友情的眷恋,让他心情难以平静。
当即,我被同事送到如皋市人民医院进行检查,我本以为只是因工作劳累身体出了点小问题,当看到分管副院长张永松去了医生办公室很长时间没有出来,一种不祥的感觉悄悄涌上了我的心头。
张院长安慰我说:目前的检查只出现了点小问题,他已经安排好车辆,要我到苏州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确诊。当我提出我手上还有几个案件没办结时,张院长要我安心检查,不要担心案子上的事。领导的话打消了我对工作的顾虑。
第二天,院里安排车辆并派专人将我送至苏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经过检查后,我当即被收治进病房,住进了让人谈虎色变的血液病区,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是我的血液出了大毛病。果不其然,当药水一滴一滴地从弯弯曲曲的输液管流进我的血管,药物的巨大反应让我一下子浑身难受起来,肉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焦虑掺和在一起,“哇……”我止不住地痛哭起来。说来惭愧,我毕竟还是个大男人……
说到哭泣,王炎没有一丝的惶恐和不安,或许这次感情的释放排遣了他心中的烦躁,这次哭泣让他更加感受到了生命的宝贵。
听到哭声,护士过来了,她不停地安慰我说,这种药物反应大多数人难以接受,都是这样大哭的,这很正常,第二天适应了就能好过点。护士的安慰让我有点难为情,而我迫切地希望了解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但从护士嘴里没能得到答案。
我是一个新病号,住进隔离病房后,自然有患病时间长一些的病号跑过来探望。看到我用的药,他们轻描淡写地说:“又来了个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人。”这话一下撞上我的心:我患的是白血病,是血癌啊!癌症的阴影一下让我跌入精神的低谷。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毕竟才44岁啊,难道我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躺在病床上,我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我对生命感到绝望!
王炎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从一个健康人一下成为癌症患者的内心感受。说出来确实需要一种勇气,他的哭泣并不影响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反而让我更加感受到他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感情的男人。
抽血化验、输液、打针、吃药、等待检验报告,成了每个白血病人每天的必修课。病情得到缓解的人带着对生命的渴望出院了,病情加重的人无奈地离开了医院,在生命中不多的时日里回家煎熬着。
祝建华院长来了,张永松副院长来了,庭里的同事来了,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鲜花和慰问金,更多的是让我战胜疾病的信心。祝院长对我说:“你是个好法官,今年半年就办了100多件案子,你为公平、正义与社会和谐做出了一个法官的贡献,我代表院党组谢谢你。我相信,你能用对待每一个案件认真和吃苦的精神去战胜病魔。”
感受着领导、同事、亲人、朋友的关怀,我焦虑的心渐渐趋于平静。在审判工作中,我常常将自己放到当事人的位置,换一个视角看问题,所办的案件总能在法律的框架下,力求让当事人双方满意。病中的我也渐渐开始了换位思考,病区的病友们,有的是长我一辈的老者,有的是本应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也有应在校园里享受明媚阳光的少年,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怀着同样的心情,那就是战胜白血病。在苏州住院的日子里,我开始慢慢接受患病的事实。
亲情,我对你充满愧疚
不久后,我从苏州出院,转至上海瑞金医院进行化疗。因为我的病,妻子开的小店早已无力顾及,上高中的女儿也只得自己照顾自己。我的病,让72岁的父亲和66岁的母亲牵挂着,我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自1985年进法院工作以来,论对家庭的贡献和责任来说,除了每月领的那份薪水外,我没为家里做过什么大的贡献。最初,我从书记员开始,一步步做了助审员、审判员。为更好地适应审判工作的需要,我通过努力学习拿到了南京大学法律专业的文凭。在法院从事审判工作一直很忙,亲人们给了我全力的支持。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的责任。尤其是近几年来,法院每年收案都在1万件以上,我和同事们白天开庭,晚上阅卷、写法律文书,更多的时候是学习新颁布的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为了尽到一个法官的职责,我们很少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家庭。
谈到自己对家庭未能尽责,王炎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愧疚之情。
本想等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方便了,再去尽上自己的那份孝心。谁知,人到中年的我却患上了白血病,不仅不能照顾年迈的父母,还要让他们为我揪心。
记得9月份时,预约到上海化疗的时间就要到了,母亲却住进了医院。我要去尽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但母亲却坚决不允。她说医院的病菌太多,对做过化疗的我来说,一次感冒都会要了我的命。就在我去上海的当天下午,母亲做了部分肠切除手术,而本应在病榻前服侍母亲的我却在异乡接受化疗时呕吐不止,我的心中十分难过。
说起对父母的感情,王炎的眼睛湿润了。因为繁忙的工作没能让他成为一个好儿子,这一点能让人理解。因为他的生病,难以让他成为好儿子,这一点让人痛心。
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女儿从小到大全靠妻子操劳,为了案件涉及的财产得到及时保全,为以后执行奠定基础,有时我出差一走就是好几天。而在我生病期间,懂事的女儿每天一早就将我一天要吃的药分好放在桌上,下了晚自习回家后还要检查我的药都吃过了没有。为了让我有一个好心情,女儿学习更加努力,她用自己学习的进步来鼓励我战胜疾病。
妻子是最累的,她既要对我进行日常的护理,还要在我化疗的时候做最可口的饭菜,我总是一边吃一边呕,但还是要吃,为的就是增加营养、抵御病魔。自我生病以来,妻子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她脸上增添的那一道道皱纹里刻着对我深深的牵挂。
浓浓的亲情,支撑着我生活的信念。而在我是一个健康人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有过思考,真是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感慨。
王炎的头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臂弯,没有在病中那深切的体会,便没有那真实的人生感悟。笔者没有去惊扰他的思绪,只想让他的思想自由流淌,相信流淌的思想会重新让他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
骨髓移植,我该如何选择
我每次接受化疗不到一个月,骨髓中的坏细胞就快速增长,就像电脑系统感染了病毒一样,不停地复制,最终导致系统瘫痪。而骨髓移植就好像重新设了一个电脑系统。这几天,妻子和我探讨最多的就是骨髓移植。从我看过的医学书籍上我也知道,治疗白血病是通过植入干细胞,使白血病患者因强烈化疗和放疗而受到严重损害的骨髓功能得到恢复,并通过移植引起的移植物抗白血病作用消灭化疗和放疗后微量残留的白血病细胞。近年来,我国的骨髓移植成功率提高了不少,我又何尝不想进行骨髓移植,毕竟这样可以使我的生命得到延续。
进行骨髓移植的花费一般在30至50万元左右,有的病人移植后用药费用已超过百万,而我这大半年的化疗已经花了10万余元,家中的开支已捉襟见肘,骨髓移植的费用,对于我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个难以承受的天文数字。妻子为了治我的病,已经联系了买主决定卖房子。可我总感觉有点不值得,即使把房子卖了也不够手术费用,虽然生命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但让家人因此而背上沉重的负担,我怎能心安?
从王炎的眼中,我读出了他对生命的渴望,也读到了那一丝的无奈。
这些日子,我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也渐渐悟出了很多道理,人生的境遇各有不同,但每个人都会面临着生老病死。其实,生病也是另一种人生感受,我不会放弃治疗,但我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我选择骨髓移植,我可以通过中药进行调理,一旦我的生命走到尽头,我愿意将我的躯体捐作医学研究,让更多患病的人从中受益;我也愿意将我的角膜献给失明的人,这同样也是一种生命的延伸……
说到这点,王炎的眼中露出了久违的欢乐的神采,露出了对生命延续的期待……
编者注:王炎,江苏省如皋市人民法院民二庭法官,出生于1964年,1985年进入法院工作,2005年被评为如皋法院“十佳办案能手”,2006年生病前的近半年时间里办结案件102件。截至发稿时,他的身体近况尚可,白血病已经得到初步缓解,目前正在积极寻找配对的血型,如皋法院也正在号召法官积极开展募捐,以便找到相应血型配对后进行手术。
(作者单位:江苏省如皋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