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召开企业破产处置府院协调机制调研座谈会。资料图片

　　湖南高院召开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新闻发布会，通报法院积极发挥审判职能、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的工作举措以及十大典型案例。 李  果  摄

　　湖南高院党组书记、院长田立文一行来到盐津铺子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绿之韵集团走访调研。曾  妍  摄

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举办全市破产审判理论与实务专题培训班。周纯华  摄

　　2021年12月15日，记者跟随金贵银业重整案件承办法官、湖南省郴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二庭副庭长杨利平走进了金贵银业城，厂区机器轰鸣，重整之后的金贵银业正在开展“大干一百天”冲刺新业绩的活动。

　　电解车间主任李剑正将提炼加工完成的铅锭从生产线上一批批装卸下来，他说：“经历过死而复生，只要机器不停，车间有人，烟囱在冒，大家有活干，我们就很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与眼前繁忙的景象不同的是，2020年的金贵银业一度深陷120亿巨额债务危机，被深圳证券交易所实行退市风险警示，股票名称也被加上了“*ST”，面临退市危机，企业无以为继，1300名职工即将失业……

　　自救道路困难重重

　　郴州市金贵银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贵银业”）是一家以生产经营高纯银及银深加工为主的高新技术企业。2006年大学毕业后就到金贵银业工作的扶建新曾是公司董事、副总经理，重整后成为了公司的职工监事、工会主席。十多年来，扶建新经历了公司由小到大、蓬勃发展的年代：“金贵银业2004年成立，2014年1月在深交所中小板上市。当时银在光伏产业应用广泛，公司发展前景好。”上市后，金贵银业也曾迎来营收规模的“大爆发”，2017年至2018年，公司产值过百亿，是郴州市的纳税大户，白银产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一，有“白银第一股”之称。

　　为了延长企业的产业链，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扩大市场份额，金贵银业投入8个亿收购了西藏的2座矿山，同时加大银、铅、铜等有色金属产品产量。扶建新说：“我们属于资金密集型产业，产量大意味着投入的资金多，收购矿山也让公司资金相对吃紧。”自2017年达到历史最好业绩后，金贵银业的业绩就开始出现断崖式下跌。2018年开始，受有色金属价格低迷、金融机构贷款流动性收紧、公司经营管理决策失误等内外多重因素的影响，企业现金流枯竭，引发资金流动性承压、债务违约、诉讼缠身、惨遭重组、被立案调查等连环问题，公司资产和账户陆续被法院冻结。因2019年度经审计净资产为负值，金贵银业被深圳证券交易所实施退市风险警示，股票名称被加上了“*ST”，一度处于破产的边缘。

　　与此同时，金贵银业踏上了艰难的自救道路，公司管理层、职工200多人自筹资金2000多万元，维持着公司基本的生产经营。公司也积极与律所、投行、投资方等各方接触寻求出路。扶建新回忆：“当时预估公司债务高达120亿元，债权人有400多家，没有投资方愿意接手。有人说你们有重整的价值，让我们眼前一亮。但重整这条路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于是我们想到了寻求政府的帮助。”

　　府院联动扫清障碍

　　湖南省政府将金贵银业定位为困难企业，要求郴州市政府密切关注，给予帮扶。但摆在金贵银业走上司法重整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是大股东非经营性占用上市公司资金10.14亿元，这触及证券违规事项，将不能得到中国证监会的重整批准。

　　为了尽快解决金贵银业司法重整遭遇的困难和问题，2019年9月21日，郴州市委、市政府、市政法委、郴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市金融办等多家相关单位共同组成司法重整协调专班，全面推进金贵银业重整工作。

　　郴州中院高度重视金贵银业破产重整案件，指定办案经验丰富的杨利平担任主审法官。郴州中院党组书记、院长王雨田说：“金贵银业关系到有色金属产业的健康发展，此次破产重整是一场只能打胜不能打败的战役。”

　　因控股股东债务问题，全国十余个法院正对金贵银业的资产进行拍卖。“如果拍卖的话，会影响我们即将进行的重整计划。”杨利平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与各地法院和债权人反复沟通协调，暂停拍卖计划。”

　　随后，郴州中院创新探索开展预重整计划，向全国公开发布预选管理人公告，以公开遴选方式选择经验丰富的北京金杜律师事务所作为预选管理人，组织各方论证创新方式解决资金占用问题。经多次与控股股东、债权人沟通，促成公司与债权人达成《债务转移暨股东代偿协议》，用“债务平移”的方式解决资金占用的问题，获得了中国证监会、湖南证监局的认可。

　　与此同时，为了引进投资方，市政府广泛接触潜在投资人，组织与多家企业、投资人进行接触谈判，为后续引进投资方奠定坚实的基础。为了保障企业职工权益，在企业停工期间，市政府帮助寻找租赁商将厂区设备承租，保障了1000多名职工生活补助的发放。

　　通过府院联动、府企联动、院企联动等机制，及时扫清了司法重整的庭外障碍，实现了司法重整的高效推进，保障了经济秩序和社会秩序的稳定。

　　2020年11月5日，重要的转机出现了，在湖南省政府、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指导下，中国证监会、最高人民法院批复同意金贵银业实施重整。同日，湖南高院出具批复意见并第一时间作出裁定书和决定书，实现当日裁定受理，为金贵银业完成重整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与时间赛跑的“重整之战”

　　时间就是金钱。这是湖南省上市企业破产重整第一案，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役迅速打响。

　　2020年11月6日，郴州中院主持召开金贵银业接管工作会议，指导管理人依法接管企业。

　　重整之路千头万绪，审核400多家债权人申报债权，调查职工债权，开展资产评估和偿债能力分析工作，指导管理人、资产评估机构对实物资产逐一核对、梳理，完成财产调查工作……每一项工作都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开展。

　　2020年12月16日，一个决定金贵银业生死的会议——第一次债权人会议，在郴州中院通过线上线下形式同步召开，400多名债权人和出资人将在会上表决公司重整计划（草案）等系列文件。表决通过，公司进入破产重整获得新生；反之，则破产清算宣布死亡。

　　“按惯例，破产重整中债权人会议一般至少召开两次以上，中间须间隔1个月以上。”杨利平说，但金贵银业重整案时间短、任务重，必须在当年年底完成重整，才能为企业净资产扭正获得一线生机。只有背水一战，将第一次和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合二为一，这也是金贵银业破产重整过程中需要闯过的一个“生死关”。

　　“生的机会只有一次，所有职工都屏住呼吸看着屏幕。”扶建新说。最终债权人会议一次性表决通过了重整方案。

　　在府院联动支持下，金贵银业成功引进郴州市发展投资集团产业投资经营有限公司、财信资产管理（郴州）有限公司、中国长城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湖南分公司共同成为本案的重组方。

　　2020年12月28日，杨利平带队前往深圳，办理了资本公积转增股份的过户登记工作。至此，全部偿债资金、转增股份已登记到管理人和重整投资人的证券账户。3天之后，郴州中院经审查认为，金贵银业执行工作已经满足重整计划的标准，依法裁定确认金贵银业重整计划执行完毕。

　　金贵银业重整管理人吴嘉律师说：“法院在整个重整程序中的监督和指导做到了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于应当交给市场的事情，如债权人、债务人就重整计划、债权清偿等方案的设计，法院都是充分尊重市场，使得金贵银业重整项目在法治化和市场化的轨道上顺利进行。”

　　金贵银业破产重整案件中，时间和效率是鸟之两翼，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郴州中院倒排工期与时间赛跑，用最高的效率、最快的速度协调各方的利益。从法院裁定受理金贵银业重整到完成重整只用了56天的时间。

　　2021年1月22日，重整后的金贵银业换届选举产生了新一届董事会，公司3月11日开始投料生产，4月26日全面实现复工复产，5月31日实现达产达标，6月28日公司股票顺利实现了“摘星脱帽”。至此，金贵银业生产经营步入了良性发展轨道。

　　经历了漫长的黑夜，金贵银业迎来了新生的黎明。

　　“破茧重生”中的法院智慧

　　一次次破产案件的成功审理背后，凝结了湖南法院立足“六稳”“六保”大局，积极服务经济社会发展，营造市场化、法治化营商环境的司法智慧。

　　“金贵银业成功破产重整，是在省委、省政府领导支持下，政府法院密切联动的经典案例。”湖南高院民二庭庭长尹小立说。

　　2021年2月25日，湖南高院与湖南省发改委牵头召开省府院协调机制第一次联席会议，将府院协调机制落实情况纳入省直单位和市州绩效考核，实现全省14个市州和17个重点县区全覆盖，14个市州全面建立府院联动机制。

　　为了给破产企业提供实实在在的帮助，破除政策性“梗阻”，湖南高院联合省财政厅、省税务局、省市场监管局、省商务厅、人民银行长沙中心支行等单位，出台相关文件，解决企业破产处置税务办理难、信用修复难、注销变更难、项目融资难、破产费用缺等“四难一缺”问题。

　　衡阳、株洲、岳阳、永州、湘潭、常德、湘西等地法院还与当地公安局、自然资源局、人社局就企业破产处置中的不动产登记、职工安置、信访维稳、打击逃废债等重点问题出台相关举措。

　　全省法院自我加压，开展破产积案清理专项行动，审结一年以上破产积案225件，三年以上积案完成率达51.5%，十年以上积案完成率达94.7%。

　　通过推进“机构专门化、队伍专业化、程序规范化、审判信息化”全省破产审判机制建设，在有大量积案的情况下，湖南法院破产案件平均办理周期从550天缩短至500天，下降近10%，实现了破产审判质效的大提升。

　　尹小立说：“在建立各项制度后，湖南破产审判工作迎来了崭新的局面。现在全省法院采取破产审判庭+破产审判合议庭模式，长沙、衡阳、永州、常德、岳阳5家中级人民法院设立专门破产审判庭，其他法院均设立破产审判合议庭，实现破产案件全部归口审理。破产审判单独绩效考核机制全层级覆盖，充分激励法官办案。我们在10个市州法院开展破产审判实务培训，共培训破产审判法官200余人，破产管理人1000余人，有力提升了审判团队专业化水平。”

　　2021年，全省法院审结各类破产案件1015件，通过破产审判促使340家企业依法有序退出市场，36家企业获得新生，清理债务382亿元，盘活企业资产139亿元、土地12684亩，妥善安置企业职工2194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