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经常唤起我当年的记忆,那沉甸甸的记忆,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的目光也常常会穿越时空,就像层层浪花,敲打着我的心田……
我的家在河北省文安县的西北,千里堤北岸,付王店小王村,距离白洋淀十二里。
那年的秋天,七天七夜的大雨后,白洋淀开始泄洪,很短的时间内,赵王河、百草洼、大新河一片汪洋,村子成了孤岛,对外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条不大的渡船。那一年我刚十五岁,读高一,也许是因为家境不好,想改变命运的缘故吧,学习特别刻苦,家里没有电灯,我每天凌晨三点多,披着朦胧的月色,到距离村子六里路的学校学习。
我的母亲五十多岁,她个子不高,小脚,瘦瘦的,为了让儿子吃上热饭再上学,每天凌晨两点多,她便从土炕上轻轻坐起,点燃窗台上的油灯,利索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下炕,生火、烧水、和面、切菜、贴玉米饼子,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熟睡的儿子,菜是白菜和蒸熟的咸菜,偶尔也会炒一两个鸡蛋。在睡梦中,有时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母亲常穿的藏蓝色对襟上衣和头上的白发;有时能听到母亲被烟呛到,压低着嗓音咳嗽的声音;有时我也醒了,要起来帮着烧火,母亲说:“不用,再睡会儿,饭熟了叫你。”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坐在炕沿边上,“娘,你也吃吧。”“我不饿,你吃吧。”
那个年代,鸡蛋算高档营养品啦,她惦念的是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走出家门,天还很黑,能听到村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在前面打着手电,母亲在身后跟着,走到村口望着。我将衣服和鞋子脱掉,连同书包裹在一起,用左手举着,右手拿着手电,两米多宽的水路,脚下踩着胶泥,一步步往前走,水深的地方,已经到了我的胸部,看着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浪花摇晃着我的身体,恐惧也时时袭来,可一想到母亲就在村口,就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有时手电光照到水里,清澈的河水从百草洼流向赵王河,鱼儿随着水流在欢快的游动。一百五十米的水路,我要走二十多分钟,到了兴隆宫大桥上,桥面被水已淹没一尺多深,流水不停的敲打着桥的护栏,过了桥,按照和母亲的约定,用手电向村口的方向闪三下,母亲才放心的回家。月上梢头时,我依稀看到,母亲瘦弱的身影伫立在那儿,一双眼睛深切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每当这时,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眶深处感到湿漉漉的……
穿好衣服和鞋子,走上千里堤,为了抄近路,要穿过一片乱坟岗子,独自一人走在这里,周围漆黑一片,心里很是害怕,但这个时候感觉母亲一直在我的身后,就加快脚步,快速穿过。那年的洪水持续了一个多月,天天如是,每天第一个到学校,学习成绩在同年级也一直是第一名。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今年是我母亲诞辰一百周年,她老人家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六年了。
尽管时光匆匆,可那年的秋水,却时时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秋水不像夏天的水那样炎热汹涌,也不像冬水那样冰冷刚毅,它更多的,是沉静、清纯、包容、善良,充满了情感,而这秋水,不正是母爱吗?
作者单位:河北省廊坊市安次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