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照,秋风轻拂,丹桂飘香,令人心旷神怡。
院子里,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给我们拜中秋节的晚辈们正在举行古诗接龙比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杯水酒,晃动着千年皎洁的明月,亦晃动了搁浅心底的乡愁。
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印花粑粑。”
小的时候,每年中秋节,因为贫穷无钱买月饼吃,母亲就把积攒的大米和糯米做成形状酷似月饼的印花粑粑给我们解馋。
中秋节先一天清晨,母亲按比例泡好大米和糥米后出去劳作,晚上,在洒满月光的后院推磨。只见母亲双手紧握长长的磨把,瘦小的身躯不停地前倾后仰,圆圆的石磨不停地旋转,乳白的米浆像小溪汩汩地流到木盆里。母亲边推磨边笑问:“石山上,石山下,石山腰里飘雪花。”猜猜,这个谜语说的啥?就在我们歪着脑袋想啊想的时候,瓦缸里的米已被母亲全部磨成米浆,又用做豆腐的包袱包得严严实实放入火炕中央干净的柴灰里慢慢吸水。
次日,中秋节拂晓,母亲把干透的米浆装入蒸笼烧大火蒸,待我们起床时,母亲已把蒸熟的米面倒入青石岩凿成的抹过菜油的“粑粑凹”里,用木锤反复地捣,捣得软糯黏糊糊后放至撒过米粉子的簸箕里。
做印花粑粑的模型俗称“印儿”,木制的,外形像一本书,印盖中端直线上的三个圆与底板上圆心刻着梅花和桃花的三个圆相吻合。做粑粑之际,母亲先在三个圆里抹少许菜油,才将米面分别丢进圆里,填满,手指压实,揭开印盖,那圆圆的,珠玑晶莹的印花粑粑便在桌上一字排开,一行行,一列列。
午后,母亲几声吆喝:快过来数粑粑哟!于是,我们争先恐后地围拢来,数了又数,生怕漏掉一个粑粑,约三分钟,胖胖问母亲:怎么刚好一百个呢?母亲乐呵呵地反问:一斤米做十个粑粑,十斤米做多少个呢?胖胖掰一会儿指头后悄悄地溜进屋去找笔和纸。这时候,母亲又像往年一样亲昵地呼唤我们:墩墩,去给屋后的李爷爷送几个粑粑尝尝,墩墩笑得鼻涕过河,接过母亲的木瓢跑出门去……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返回家时,母亲正在油炸印花粑粑,二面金黄焦脆,内里酥软,咬上一口便永远爱上了它。
在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大多数庄稼人食不裹腹,度日如年。而我们吃着母亲的印花粑粑,度过了许多个幸福快乐的中秋节。
如今,我已两鬓见白,生命已入秋。只能在梦里见到我那慈祥的母亲,在记忆深处嗅闻母亲煎炸的印花粑粑的香味了。
今夜月光如水,我的乡愁却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