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年初七的凌晨四点钟醒来，我竟自流泪了。

　　裹被在床，于是那一弯淡月离我越来越远。心绪在找一个出口，然而写着“出口”两个字的路牌仿佛蒙上了大雾，怎么都找不到。于是试图总结过去，指引未来，然而不断的梳理和回忆当然并没有让一切平静。“剪不断，理还乱。”

　　母亲曾对小孩子的我说：“过年不兴哭。”兴者，准也。母亲说过年要高高兴兴的——要笑。然七八年里过年之间，我着实没有开怀大笑过。离了家的年没有年味，离开母亲的年缺少了爱，年纪渐长的年添了烦恼。“座下人渐多。”

　　我问母亲为什么过年就不能哭，母亲说因为过年哭不吉利。想了一想，我又问母亲什么是不吉利。母亲的回答不够详实，并不能解开我的疑惑。仅仅“不吉利”三个字对一个小孩子而言就充满了神秘感和未知感。在以后的日子里，随着获取的知识越来越多，我花了漫长的时间才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点一点填补完整。当然无非是在神话故事里搜索痕迹，在民间传统中寻找点滴，无非是劳累了一年的人们需要热闹，需要犒劳，需要联络，等等。但是，有一点很清楚，这是母亲不让小孩子的我哭的一个方法。

　　“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彻夜无眠，拥炉闲话，百无聊赖而又兴致盎然。双袖龙钟，司马青衫，古人的一别有多难？山水迢迢，世事茫茫，这情感便愈加珍贵。“坐到四更后，身添一岁来。”某朝，某地，一个人长拖哈欠，轻揉睡眼，开门迎春。屋外极可能还在大雪。这个人站在冷爽的空气里，站在冰溜作帘的屋檐下，雄鸡在唱早，一方迷离着水气的天空笼罩着一个洁白的乾坤。这是元日。

　　比较耳熟能详的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母亲给我买了一个红棉袄，肩部围着一圈流苏。我又在哭鼻子，抽嗒着去找母亲，非常需要保护和安慰。一个人的童年获得了多少母爱，基本上决定了他成年之后面对困难时有多少信心。

　　毕业的好处是从此不用在假期里做难做的作业，不用在亲戚还没走完的时候开学。十三四岁的我开始离家住校，寒风刺骨，暗夜漆黑，凌晨五点半起床铃准时响起，我们列队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步，之后去教室里背书。只有一次，铃打过了，灯亮，可是全寝室的人集体都没有起床。或许有人醒了，或许他又睡了。历史老师挑中了我上讲台上背书，我很努力但还是背不出来。我低头，僵硬而耿直地站至下课。我那么听老师的话，那么努力地学习，却做不到把任何东西都一个不落地学会学好。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记忆里无数个场景，哪怕饱含不解和失望，哪怕饱含愤怒和无奈，我都不愿意也无法忘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确信它们是更加清晰了。“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华而准备迈入“而今识尽愁滋味”的年纪，我追求瞬时的快乐，也热爱永恒的痛苦。

　　作者单位：河南省邓州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