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奖记
2018-12-03 11:09:05 | 来源:中国法院网 | 作者:李向前
  一、获奖

  我参加全县作文竞赛获得了一等奖!

  这是班主任李纯儒老师在傍晚的夜自习上,他一边坐在教室前边的炉旁烤着煤火,一边缓幽幽地说了这个事。

  他的声音不高,但全班都听得到。因为他很威严,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瘦削的脸上,嘴巴总是紧闭着。话虽不多,但掷地有声,学校最调皮的几个孩子也不敢和他犯犟。

  大家都在低头写作业,没有人吭声。我内心很激动,周围的同学们投来了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眼光,我没敢接他们的眼神,但我能感受的到,真的。

  那是一个月前到县里参加的作文比赛,比赛的地点是县教师进修学校。每个学校都选拔了几个学生参赛,赛前不知道什么题目,打开卷子才知道分给你的是什么题。我运气不好,分到的是说明文,因为我擅长的是写记叙文。

  题目要求描述一支钢笔的用途,我有点懵,不知该咋写。因为穷,根本就没用过钢笔,但确实见老师用过,得用笔囊一捏一吸,把墨水吸到皮囊里,用时把钢笔帽旋下来,用完以后,又旋上,潇洒地在左上口袋一插,帽上箭头似的金属卡子紧紧地别在口袋上缘,露在外面,明晃晃地——比任何装饰品都来的酷,真是帅呆了。

  我最后选择了用第一人称的拟人手法来写,题目编为《钢笔的自述》。后来,我想这可能是我获奖的一个因素吧。

  听着李老师的表扬,我的脸暗自热烘烘的,写作业的手竟有几分发抖。

  那是1985年的冬天,我十五六岁。

  顶着一头长发乱草似的飞回家,告诉了妈妈这个好消息。

  妈妈比我还高兴,竟破例给我买了一件绒衣,算是给我的奖励吧。绒衣可是稀罕东西,里面一层绒,穿着可暖和了。平时只能穿妈妈做的棉袄,哪怕是过年,也是棉袄,不过是新的。

  二、领奖

  领奖的日子到了。

  通知是到县城领奖,因为是一次全县性的竞赛,说是要统一颁奖什么的。

  小学的时候也参加过全乡作文竞赛获得过名次,但都不怎么隆重,只发了一张奖状和几包粉笔而已。

  这次像有大动作,因为李老师严令我立马去剪掉养了好久的长发,能包住耳轮的那种。那可是我极为崇拜的霍元甲的发型啊。

  妈妈还给我套了件干净的绿军装上衣,那时最流行的就是绿军装和火车头棉帽子了。

  记得是郭德耀老师带我一块去的县城,他那时是彭婆乡中的总务和会计。

  郭老师要骑车带我去县里领奖!我很吃惊,要知道从彭婆到县城有40多里路哩。

  走吧,你没出过远门,我带着你。

  咋不坐长途公共票车?我心里想着。

  郭老师看出了我的疑问,笑着说,到县城没有直达的票车,还得到水寨倒车,倒车、等车很耽误事,别错过颁奖了。再说,车少人多,不一定能挤得上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是非得骑车子去的主要原因。

  上路喽!郭老师车骑的很稳,加上是二八型的车子,车胎厚实、车条粗壮,后座宽大,虽没有垫啥东西,但穿着棉裤,所以坐着也不觉得撴得慌。

  寒风料峭,刮的脸生疼,但心里憧憬着领奖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会发什么样的奖品,也就不感觉到冷了。

  郭老师一个人骑着就够费劲的,不但带上我,还要时不时的扭头照顾我。路上,郭老师问我获奖作文写的什么,怎么写的,然后说,以后好好努力,你会有出息的。

  我感动的只掉泪。

  最难走的就是从水寨到县城这一段路了,因为是往西顶风,并且又骑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车子前轮左右直打摆,我知道郭老师累了,就跳下来,促着车子跑一会儿。

  有心说,郭老师让我带您一会儿吧,可说不出口,不是害羞,是因为我根本不会骑啊。

  三、夸街

  几经波折,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县城。

  我们先去了县教研室,郭老师把车子一扎,院子里有熟人就和郭老师打招呼了,郭主任啊,这么大老远的,你咋骑车过来呀?咋不坐票车哩?郭老师把大衣解开,露出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黑皮包,把黑皮包从脖子上取下来,拍着皮包说,嘿嘿,来给您交书钱嘞,不敢坐票车,丢了可咋办?我这才明白郭老师为什么非得骑车来县里了,害怕票车上人多拥挤小偷容易下手,敢情这秘密在怀里揣着呢。

  颁奖是在县一中操场西边的台子上。

  彩旗招展,喇叭震天,长条横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伊川县中学生作文竞赛颁奖大会”红底黄字煞是醒目。

  是谁给我颁的奖,我已记不得了。

  只记得激动的接了一张大红奖状,一本怎么写作文的书和一支钢笔。

  然后是夸街,前面是军乐团开道,后面跟着二三十个获奖的学生,穿戴虽然杂七杂八,但人人胸前佩戴了大红花,沿着县城的主干道——人民大街,从一中门口出来往东,经过新华书店、副食品服务楼,走到最繁华的百货楼、青少年宫再返回,所过之处,大街上的人、车主动让道,都站在路边看我们昂然走过。就连路边两排粗大的法国梧桐树上的喜鹊、麻雀也都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总之风光的很,恐怕是我这辈子最为风光的一回了。

  回家就是一路顺风了,郭老师也没有皮包的担忧了,车轮转的飞快。

  我左手揪着郭老师的衣服,右手紧紧攥着那支钢笔。

  后来那支钢笔我用了好长时间,直到它笔尖磨秃、开裂分叉,再也写不成字。

  谨以此文纪念已去世多年的李纯儒老师。纪念和同学们在彭婆乡中度过的青涩岁月。

  特别感谢已退休但仍对我颇有教诲的郭德耀老师。

  写于2018年12月3日

  作者单位:河南省洛阳市吉利区人民法院
责任编辑:侯裕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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