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屋废墟中徘徊，发现一枚船钉，六七寸长，尖头方尾，锈迹斑驳，那是老屋墙上的墙钉。

　　老屋外墙是泥砖混墙，内墙是木墙。夯土成墙至一米二，之上砌灰砖成外墙；每隔两米立圆木柱，两柱之间拼木板成内墙。砖与砖之间、板与板之间嵌入钉子，是为墙钉；用于挂靠各种物品，将墙变成收纳空间。墙钉材质不一，有木钉、竹钉、铁钉等各种。爷爷年轻时是渡口摆渡的艄公，至今有人称我是“撑船的孙女”。渡船每年都要检修，船钉是铁制，有尖头方尾和两头尖中间扁两种形状，奶奶挑尖头方尾的船钉敲入老屋墙上做墙钉。

　　外墙最高处，离屋檐只剩一尺远的地方只钉两枚墙钉，钉尾留出三寸在外，架上竹竿，用来晾挂各类农作物。记忆中和奶奶用绳串过辣椒、将大蒜苗编成辫子、毛豆扎成捆……将各种串好编好的作物挂在墙上留存，乡间路不拾遗。有种植物用于扎扫把，每家每户每年都会种一两株，秋天成熟之后也是扎成捆挂在最高的墙钉上，待到冬闲的时候，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相邻几家一起摘下干燥好的植株编扫把，材料有多和不足的人家互通有无。竹竿下两尺每隔一米左右敲入更多的墙钉，用来挂米筛、谷筛等各种工具。最下一排的墙钉和成人身高差不多，间隔一尺到两尺，是雨天晒衣服之处。记得有个暴风雨的暑天，老屋只有我一个人，眼看着大雨要下，矮小的我着急忙慌收衣服，个子矮够不着衣架，就扯着裤腿等把衣服拽下来，将奶奶一条做客才穿的长裤裤袋弄破了。是夜，奶奶就着黑白电视机的光亮补裤袋；爷爷敲敲打打用旧船木板做了个凳子，教我踩着凳子扶着墙收衣服，落雨也不要慌。

　　内墙是木墙，除了奶奶，我也曾敲入过一枚墙钉；在上间里的门口，用来挂我的书包和手套。乡间冬天出奇地冷，妈妈用毛线编织手套，两只手套间有长长的绳子连接，戴手套的时候绳子搭在脖子上，不戴的时候挂起来手套不容易掉。我读书之后，内墙有几枚墙钉归我专用。小学只有语文数学两门课程，每个学期末考完，奶奶在课本左上角用纳鞋底的坠子钻孔穿线打结，把用过的课本挂在架子床对面的内墙墙钉上。数学课要用的木算盘，也是穿绳挂在墙上。小姑娘爱漂亮，羊角辫上总要扎花扎蝴蝶结，妈妈用碎布头和彩色毛线做了各种头花给我，奶奶专门钉了一枚墙钉挂我的头饰。

　　手握着黑褐色的墙钉，我在废墟间游荡，试图寻找更多；可惜，再无发现。墙钉亦如老屋，只能长留心间。

　　作者单位：江西省分宜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