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所需，职业使然，每个审判员都必须有书记员的配合，无所谓职务高低，不用分三六九等，二者在审理案件过程所起的作用不分伯仲。有些书记员虽未能考过司法考试，但在办案能力上却丝毫不逊色于法官，甚至阅历深者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更胜一筹。没有更好的词语能够形容二者的关系，二者更像是固定距离的平行线，说是相互配合似乎缺少点感情，说是亲如一家又似乎过于矫情，想了很久，还是搭档最为合适。是的，我们是搭档，在看了写了许多讴歌法官同事的文章之后，我特别想写写这些他们身后的人，那些被称作书记员或辅助人员的可爱群体。

　　自开始独立办案，就深刻理解了什么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就是那个营盘，那个一经任命为法官就预示着要奉献终生的职业，而那些基于某种原因来到我身边与我搭档，又基于某种原因离开我的书记员就是那潺潺的流水。他们大部分叫我老师，有人也叫我姐，虽然我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老王是我的第一任书记员，那时我刚开始办案，他已经是资深书记员了，与其说是他配合我工作，还不如说是我配合他，多年之后，我还会拿他的庭审笔录示范给我的书记员看，语句精炼、言简意赅，该记录的准确到位，无关案件的丝毫没有，偶尔会给我起草判决，几乎不用任何修改，倒是我写完判决后还不放心，一定要让他亲自过目没有瑕疵了才有底气宣判，所以我一直称他为老师。因为我觉得若不是有司法考试这道门槛，他已经具备了独立办案的条件。后来他专司信息工作，与他的文风甚是相投。

　　忘不了的还有小鹏，他刚到院里时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等待任命期间暂时与我搭档。一次开庭，离婚案件的双方当事人情绪特别激动，女方家属更是不依不饶，一时间气氛紧张。我在这边给离婚案件当事人做面对面的调解工作，让所有家属回避，眼见几经劝说，双方均已冷静，准备签订调解协议，可是门外的家属却大吼着“不能离、拖死他”“让我们进去，打他一顿再说离婚的事”。小鹏此时的主要工作不再是记录，而是用肩膀顶着门，不让找事的家属破门而入，那种紧张的气氛犹如电影斗争激烈的情节，那一刻却成了现实。天色已晚，双方当事人最终签订了离婚协议，我们保护着当事人像冒着枪林弹雨般穿过咒骂的人群，安保人员有限，还是没注意让被告挨了一巴掌，正要追究，被告说，“算了，都已经这样了，以后反正也不见面，挨打也是最后一次”，随后留下一个孤独离去的身影。当时我们的小鹏还没有结婚，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给他今后的选择造成了心里阴影，后来他找了一个南方女子，他说主要是脾气温柔，家人待他也好。

　　小陈和我熟悉之后，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姐，你OUT了”。是呀，我确实OUT了，在他来之前，我没有QQ号、不知道微博是什么，在他来看，我简直是个外星人，这些年不懂这些我是怎么过的，实际上我每天都在开庭、写判决，满脑子都是法律，上网也是为了解决问题，对其他基本无意涉及，不知道社交的信息技术已经如此发达，同行大多与我类似。于是，他开始给我申请QQ，告诉我什么是SMN，让我欣赏他的微博，告诉我自媒体时代他们80后都关注什么。我像山里的猴子一样听他给我讲述信息时代，意识到我再不接受新事物，将一步步走向井底之蛙的窘迫境界，于是我开始学习未知。他还是电影爱好者，希区柯克电影中的许多台词他都能倒背如流，我一度认为，他从事法律有些不务正业，但是有时听完他对某个电影的精彩影评后我也会赶紧搜来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我的书记员手里订着卷，眼睛还这么着魔，后来我没有把他从电影的世界里拉出来，自己反而陷得很深。

　　小郑是典型的90后美女书记员，自从她来到我的办公室，我这里的人气一下子暴涨了许多，送达、公告等找不到人配合的难题迎刃而解，让我意识到魅力也是生产力。她给我的海量信息更甚于小陈，我从她那里又学会了微信、微视，懂得了网上购物，申请了支付宝，后来我足不出户就消费许多，与她消费观念的影响有很大关系。一度被她的着装方式所引导，在她刚离开的一段时间里，我会时常不知道出门穿什么才得体，退回本色，制服又成了我服装的主力。

　　还有那个因为被诬告不依不饶非要当事人还以清白的小刘，那个送达时被狗吓得逃跑的小李，粗心到给当事人送达不同开庭时间传票的小张，那个业余国际问题评论员小高，那个深沉如海的小赵，那个满桌子零食的小何，那个萌萌哒我见犹怜的小左，…….他们都陆续改变着我办公室的风格，我也会在不同时期被他们的诸多观点所影响，但他们大部分通过司法考试后离开了法院，从事着和法律有关或者无关的职业，而今我能见到的只是微信里的问候。

　　在办案时我是他们的老师，但在许多方面我又是他们的学生，我在影响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影响着我。我时常会想起他们，每次心里都暖暖的，他们在法院的不同时期见证了法院成长的足迹，用他们的青春给法律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和活力，在默默的卷宗里，有他们留下的印迹。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们来的时候我很高兴，走的时候会恋恋不舍，我安慰自己不用伤心，他们将奔往更好的前程，不应该停留在我的追求里，所以后来我习惯了这种分别，挥手时眼中依然有泪，但仍会笑着说“走吧”，然后迎接下一个相聚与分离。

　　键盘的敲击声即将停止，此时，那一张张真挚的笑脸，一双双清澈的眼神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作者单位：河南省郑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