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春天的节日。

　　大早，天边是幻化的云彩，云在天空中肆意折腾，因为日出是件大事。大手笔的事物出场，很讲究排场，于是便成就了壮丽的奇观。太阳在天空中耍大牌，世间依然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春暖。

　　春暖，花就要开。

　　路上看腻了太阳和云捉迷藏的小把戏。忽然，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黄橙橙的油菜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闯入眼帘。心里震惊了下，花都开了呀。记得前几天看到的沿途风光，山坡上的油菜花还只是上天觉得世间单调无味，在暗沉沉的山坡上随意散放的调色盘而已。那样伟岸的山坡，上天觉得画起来应该很麻烦吧。所以，只随意画了几笔，就倦了。但就是这样随意的几笔，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呢。何况现在看到的是山涧河谷平地上成片盛放的油菜花呢？

　　阳光从云缝直射下一束阳光，打在金黄的油菜花上，明艳动人。那样的一片片金黄，自豪地对人诉说着春天的到来。或是星罗棋布，或是被河流隔断为两岸，或是被挤到山脚，或者干脆被抛到了山腰，都不能制止一路油菜花洋溢着的灿烂微笑，更不能浇灭她们一路追随的热情。心里不禁得意，花儿都在追随呢！是呢，在河谷，明艳的金黄愉快地列队在两岸，进到山中，绚烂的金黄倔强地爬到山坡上。让人欣喜。

　　别人有别人的黄金，满眼所见，即是自然无私馈赠的黄金。

　　油菜花的美，美得肆无忌惮，是人烟的另一种颜色。越往人少的高山森林里去，一路上通晓人性的油菜花越少。有点叹息，可能春天还不够温暖，还不足以唤醒自然界美丽的精灵们吧。唯一好的是，南国的冬天也是绿绿的，只是差了点什么。

　　就那么一下的低落，忽然被眼中看到的景象驱赶了。漫山的绿色中，有那么些不太耀眼，却又惊喜的淡白色。那样的白，并不是明晃晃的刺眼的白，不是那种一下扎进你眼睛中的白，而是跟山的青黛相辉映的白。那是什么呢？是灰猫身上不显山露水的一搓搓惹人怜爱忍不住玩味的白毛吗？不对呢。是有树舍不得冬天，固执珍藏冬天晶莹剔透的白雪吗？也不对喔，怎么会只有那么几棵树这般幸运，非同一般呢？

　　走近点，终于看明白啦，是挚爱的一树一树的花开！就那样淡淡地开放在那里。没有多的一片叶子杂质，一枝上都是满满地纯净的白色花朵，一支一支又一支，满满开成了一树。这树倒也不凑热闹，冷冷清清自己站在那里，自己开放自己的，丝毫没有受到是否有人烟的影响。你看那一树花那冷清孤高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你没看花，花与你一同归于寂寥”些许有那么些触动心灵。但这花渲染这里，是否寂寥，好像它本身并没那么在意。倒是没见到它时，你的心里有些地方缺了点什么。看见了它，才逐渐丰盈起来。

　　是什么样的花，才敢这样冷清于此，不慕热闹喧嚣呢？又不像人烟笑靥油菜花，一片一片随处就是一大把。不知道当初它们又是怎样选择安身于此，甘当世外隐者的呢？可能就是那些展翅飞翔自由不羁的鸟儿不经意地抛掷吧。它们本是世间红尘一粒粒与兄弟姐妹玩耍向人争宠的果实，就是因鸟的果腹，才来到这人烟稀少的高山森林，生长，发芽，开花。才开始那些成长的岁月。未及花开时，这孤高的花神，与周遭一起装点山坡众多绿色植物也并无两样。没有什么突出的，也不会引起心里的触动。遭受放逐，前几年冷冷清清的生长，得忍受住孤独与冷落，才能落得现在这样冷冷清清吧。不是故意为之，实乃造化弄人，偶然成就这样的杰作。那样渲染山色，一滴墨慢慢晕开，不急不躁，丰盈心灵。

　　这样的触动，让我不禁想到那朵一直盛开在心中的野百合。在没遇见它前，没记住什么话，看见的话都只是赞叹它们的美，记住它之后，就再没装进其他美丽的花。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记得那还是很小的时候一次春天从外婆家的归家，一行人寻寻常常地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并没有与其他任何一次行走有任何相异。作为一个懵懂小孩，我偶然间无目的地抬起了头，正好看见了那朵日后再我心里不断深刻的悬崖野百合。

　　隔着岩石直勾勾的断面还有一段距离，那是垂直的岩石整体剖面，是拒绝攀爬的暗示。那朵野百合就长在恰到好处的不能攀爬可远观不可唾手可得的断壁与山腰相接的小平面上，说是小平面，其实也只是陡峭得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而已。够些许小植物生根发芽，至于是否够人在那里舒适落脚，就不得而知了。估计也很少有人愿意上去冒险，所以百合才能开得那么安心，怡然自得，毫无焦虑与担忧。

　　能辨认它是百合，不过是因为它白色的丰满的立体的喇叭花型。于悬崖上绽放，才能悠闲地发芽长苞开花结果华丽谢幕，徐徐缓缓，不急不躁。如果是长于寻常路边，怕是早被人采取作了一时兴起的玩物。或是孩童无心的一揽，或是弄人嫌弃不务正业的一除为快，或是爱美小姑娘欢天喜地带回家去装扮房舍……总是没那么幸运。只因是众人都不愿意生长的贫瘠悬崖，才成就了它的美好与从容。

　　一朵悬崖峭壁上的百合也好，一树幽远山谷中的不知名小花也好，一簇簇河谷沃土上的油菜花也罢，都是自然神奇的馈赠。

　　若能转物即如来，春至山花处处开。

　　作者单位：重庆市渝北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