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在身边,你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有的人走了,你却能时刻感到他就在身边。虽然年仅53岁的陈国栋已永远地离开了他所热爱的土地和战友,但他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他生前最喜欢的一盆并蒂莲,如今正摆放在常务副院长赫秀明的办公室里,这位曾与陈国栋共事多年的老搭档常常手指那两片遥相对望的叶子,深情地说“一片是国栋,一片是我……”多年的手足情、战友情溢于言表;题为“擎起天平护发展”的全市法院电视教学片中,他仍步履匆匆地来到企业、社区、学校,举办法制培训班、开展法律咨询、帮助企业堵塞管理漏洞,提出合理化建议,每月月末,一份来自佳木斯希波集团的产值报告仍会一如既往地寄送至法院,摆放在他的办公桌前;中国法院网法院英烈栏内,他温暖而深邃的目光仍烛照着他生活过的每一寸土地……
“中国有几万汉字,只有三个字最重要,那就是没关系”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陈国栋的处世格言。采访中,我们听到了频率最高的两个字:好人。这是丰富的汉语言文字中最凝练、最直白、最挚朴地表达人们内心的敬仰和爱戴的词汇。
“陈院长身上有一种长者风范:虚怀若谷、与人为善、谦和包容”。民庭法官李昕动情地讲述起一件往事:2003年间,陈院长曾过问过两件由李昕担任审判长并主审的案件。每次,当李昕详细汇报案情和适用法律依据后,陈院长都会平静地说:“我听明白了,按合议庭的意见办”。话虽如此,李昕仍感惴惴不安。时隔不久,一封署名举报信寄至主管人事工作的陈院长信箱,信中举报李昕在审理其与开发商的商品房买卖合同纠纷一案中,向其索贿现金5000元。收到信后,陈院长首先找到李昕的庭长,委托其找李昕谈话、问明情况。坐在庭长办公室的李昕坦然地表示愿意接受纪检部门的正式调查,但她同时也担心:“我对陈院长过问的两起案件都执意下判了,院长会不会以为我因受贿才这样判决?他还会秉公调查此事吗?”之后的两天,生性好强的李昕沉默寡言、忧心忡忡。第三天,李昕的庭长通知其一起到陈院长办公室,一进门,李昕就看见了那个举报信上署名的当事人。出乎李昕的意料,陈国栋送走当事人后,笑呵呵地递给李昕一杯茶,说:“我们核实过了,这位所谓的举报人非但否认寄发举报信的事实,而且还赞扬你秉公执法、公正无私。看来,这封信是有意针对你的。今天找你来,是澄清事实并公开进行正名谈话,希望这点小小的波折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在长达12年的市中级法院副院长的工作岗位上,他接到了多少批转单、督办函,有多少朋友、战友和亲属找他询问案情、托关系、求照顾,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干警们清晰地记得:他每次都以窗外阳光般明媚的笑容驱净干警们心头的阴霾,对于敢于坚持原则的干警,他更是政治上关怀、生活上帮助,而他自己却默默承受了许多来自上级、领导和朋友的责难。
“这样的案件,我不当审判长,谁当审判长?”
2000年,某村村委会与县人民政府、县机械林场产生土地权属争议,当地人民法院做出维持县人民政府关于争议土地所有权及使用权处理决定的一审判决后,村委会以“我村开荒耕种12年之久,应归我村使用”为由,上诉至市中级法院。当时,村民们自发组成护卫队,手持木棍、扁担,24小时在村头轮流值班,声称:“谁敢让我们交地,我们就让谁出不了村。”审理这样的案件,要做好经受围攻、谩骂、甚至流血受伤的心理准备。同志们都劝陈国栋坐阵指挥就可以了,但他却斩钉截铁地说:“这样的案件,我不当审判长,谁当审判长?”查阅卷宗后,他与其他合议庭成员驱车来到村委会,详细查看了村委会土地台帐,并对争议土地进行了实地丈量。经调查,陈国栋了解到:1988年4月县机械林场与村委会达成协议,村委会同意将所开垦的100公顷土地退耕还林,机械林场按每公顷35元标准返还村委会开荒费,目前,协议已实际履行。把准脉后,陈国栋逐个找村干部谈话,进而又逐户到农民家长攀谈。许是他和蔼可亲的神态、深入浅出的讲解打动了村民,又或许是因为法院副院长亲自登门谈心,农民们逐渐缓解了对立情绪。开庭当日,陈国栋在主持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村民们阐释了法律规定,在座村民不时点头赞许。后来,接到败诉判决书的村民们自动倒出了争议土地。
“在困难面前要像青檀树一样虬劲强韧”
在陈国栋的身边总是围着一些同事、朋友与他攀谈,不知不觉中你就会热情洋溢,思绪开阔。初识他的人,被他的儒雅可亲所感染;了解他的人,为他的乐观坚韧而叹服。18年间,他一直主管政工、调研、民事、行政审判工作。民事、行政纠纷案件当事人矛盾对立、申诉信访率高,是审理难度最大、审判人员最畏惧的工作;调研、政工部门则常年从事爬格子、擂表格的工作,是被人戏称 “四大憋曲”的地方。作为主要领导,陈国栋接待过多少当事人、执笔起草、修改了多少材料已无从考证。但不论任务多重、压力多大,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微笑,一种由自信和睿智编织的微笑。每次全市法院工作会议,作为会议主持人的他总是能在会议总结中把凝聚人心、催人奋进的力量传递给每一名干警、进而把会议推向高潮;每年的春节联欢会上,他浑厚的男中音诗朗诵、标准的交谊舞姿也总是法官群中最闪亮的一颗星辰。
去年5月,惊闻他身患绝症、赶到医院看望他的干警们,无论如何难以相信躺在病榻上的消瘦的身影,就是那个刚刚在迎春晚会上,激情豪迈地让大家“以歌咏志、以舞传情、以辞答意、以酒消魂”的长者,而他却不断地询问着“保先教育”的开展情况……走出病房,几名曾在两会期间到北京接访的干警泣不成声地说:“一个月前,陈国栋还专程在干警食堂为我们洗尘,对我们的辛劳表示慰问。席间,仅喝了两碗绿豆粥的他仍坚持着为我们敬了几杯冰糖水。看着他容颜憔悴、虚汗淋淋的样子,我们劝他去医院检查,但他仍诙谐地说,人体器官某一部位疼可能要出大问题,我是满肚子疼,问题就大不了。”
在陈国栋的房间门柄上,悬挂着一把宝剑,这是他家里惟一一件引人注目的物品,剑身上镌刻着的“韧”字已抚摩得褪色了。陈国栋的儿子告诉记者:“父亲生前每每遇到困难或情绪低落时,便会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手抚这个韧字把玩许久。而当他走出卧室时,我又会看到父亲那种自信豁达的笑容。”
靠着这份坚韧和乐观,在陈国栋30年的审判生涯中留下了数不清的第一:1985年,佳木斯地、市法院合并后,陈国栋任市中级法院第一任民庭庭长,同年,中院民庭第一次被省法院授予全省法院系统民事审判工作先进单位标兵,他撰写的论文被推荐参加最高法院与全国各法律高等院校联合举办的法学理论研讨会,并在大会上做了发言。1987年6月任市中院政治处主任后,由他首创的审判人员和非审判人员分类量化管理经验在市委、市政府和省人事厅召开的会议上做典型发言;法院系统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由区级文明单位晋升到市级、市标、省级和省级文明单位标兵。1993年5月任中院副院长以后,他主管的各项工作又有较大进步,调研室被省法院荣记集体二等功;法律业大被最高人民法院荣记集体一等功;全省法庭建设现场会首次在佳木斯召开,会上,省法院院长对佳木斯市人民法庭建设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2002年,市中院新一届领导班子组建后,结合法院实际响亮地提出要用五年时间实现“全市一流、全省排头、全国知名”的目标,这期间,他积极发挥参谋和助手作用,协助院长攻坚克难、扎实推进,促使干警的整体素质、法院的社会形象、社会各界对法院的评价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全省法院2005年度主要工作考评中,佳木斯中院首次占在全省排头地位,提前两年实现了“五年规划”。而这个喜讯,陈国栋没有听到……
“收10元钱就得办100元的事。这样的事,我办不了,也不能办”
走进陈国栋的家,你很难把它与连任12年市中级法院副院长的家联系起来:不足90平方米的房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陈列、洗手间内剥落的磁砖……爱人身体多病,哮喘病发作起来连油烟味都闻不了;已到而立之年尚未成家、因家庭变故放弃研究生学业回佳工作的儿子,从父亲那里继承的仅仅是一大笔对他和母亲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的治病债务。
陈国栋生前常说:“我也想让妻儿过得好一些。但让我用手中的权力作为交易,我愧对法官的良知。况且,收10元钱的礼就得办100元的事。这样的事,我办不了,也不能办。”
2001年,江苏某光缆厂向市中级法院起诉,要求佳市某通讯公司给付拖欠货款53万余元。出于担心法院地方保护主义的考虑,开庭前,光缆厂厂长找到陈国栋,临走时,扔下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一个月后,陈国栋把刚刚拿到胜诉判决的光缆厂厂长找到办公室,问他对结果是否满意。以为是钱起了作用的厂长连连说:“满意!满意!”。此时,陈国栋拿出红包递给那位厂长,说:“既然满意,这个红包你就拿回去吧。”
2001年,法院受理了一起执法单位侵害相对人权益的案件。案件受理后,被告单位先是托人给陈国栋送来10万元现金,被他义正辞严地谢绝后,又借助黑社会势力进行威胁恐吓。他家的电话常在夜半响起,也有人放出风来,让他为孩子留点后路。面对这些,陈国栋异常平静:“能被金钱收买的人不配做法官;在威胁和恐吓面前退缩的法官不配做法院院长。”这起案件宣判后,原告及亲属精心制作了100只千纸鹤送给陈国栋,并深情地对他说:“祝好人一生平安!”去年8月,得知陈国栋去世的消息后,这位当事人强忍悲痛制作了一千只白纸鹤挂到陈国栋的灵前,并跟在灵车后面,跑了又跑,送了一程又一程,嘴里不住地说:“好人哪,你一路走好……”
“父亲生前极其简朴,他自己不喜欢、也不允许我们讲名牌、比吃穿。二十多年来,我记忆中的父亲穿的最多的就是那身法官制服。但他的法官服从来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整比挺。父亲常说,穿上法官服会时刻提醒自己无愧于百姓的信赖。”
陈国栋对自己很吝啬,但对于遇到困难的干警、对于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们,他却经常倾囊相助。院里一位女干警的丈夫做换肾手术,他一次就从工资里拿出500元钱,并经常去她家里访寒问暖;为帮助下岗职工解决实际困难,他组织开展了“一进、二知、三解困”活动,帮助职工们解决生活困难、协调解决就业政策和子女就业问题;每年的“3.8”节、“6.1”节,他都组织干警到儿童福利院,为孩子们带去生活和学习用品。每当他将精心选购的衣服穿在孩子们身上,并慈祥地抱起一个个不幸而又幸运的弃儿时,依偎在他怀里的孩子们总会动情地道一声:“爷爷,您真好!”如今,他们的陈爷爷已长眠在与福利院毗邻的烈士灵园里,而墓碑上的陈爷爷仍用温情的笑容关注着每一个孩子的成长……
采访结束时,正是农历七月,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绵长、思绪绵长、哀痛绵长。临窗而坐,听着雨滴错落有致地敲打着窗栏,捧读干警们追记陈国栋的文章,看到法院声像档案里他无拘的笑容,凝视他眼底里那抹刚毅,笔者不由得在心底里默默祝福:好人,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