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网下爱漫漫
2004-02-10 08:42:45 | 来源:人民法院报 | 作者:人民法院报记者 孙文鹰
  应该说2003年12月1日这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生命攸关的两件事在这一天发生了: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杨曦心甘情愿躺上307医院的病床,为一名无亲无顾的白血病患者奉献自己的造血干细胞;另一件事是中国法院网的工作人员伸出仁爱之手,把一位白血病患儿母亲带泪的求助信向社会发布。

             网上

  两件事一个主题:爱。所不同的是杨曦是个人行为,是直接挽救,他的造血干细胞很快要在北京医院进行移植,一名幸福的患者不久就会从病床上走下来,走上健康的人生大道;而中国法院网是集体行为,是一个充满朝气和仁爱的集体向社会发出的呼吁。他们的呼吁信是这样写的:河南尉氏县法院干部吴艳丽的独生儿子梁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2003年7月,这个孩子被确诊患了急性淋巴白血病……治疗这个孩子的病需要几十万块钱,吴艳丽和丈夫的月工资才1500元,不足孩子一天的治疗费。要挽救孩子的生命靠夫妇俩的月工资已经没有希望,他们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房子,亲朋好友也在积极替他们筹钱,但是,远远不够……中国法院网倡议:让我们伸出援助之手——让涓涓细流汇成爱河,让小梁爽走向新生……

  中国法院网的这种呼声穿透了漫漫之夜、迢迢之路、拳拳之心。回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位网友说:个人的捐助虽然微乎其微,但是,这份爱心足以让这个世界感动——希望这个孩子的不幸能够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手和手相牵,心和心相连,好言一句暖三冬,中国法院网随时把这些春天般的信息发布出来,各地捐款的情况也如实地见诸法院网。

  本报记者从该网站2003年12月12日“连续报道之三”上看到了这样一些内容:人们伸出的救助之手,正在筑起一道爱的长城——河南尉氏县的法官、人大、政法委都纷纷解囊相助,人大主任陈良个人捐款1000元……通许县法院常风臣从通许赶到郑州医院给梁爽送去1000元,福建铁路运输法院陈健智寄来500元,三明市中级法院法官蔡晖汇来200元,山东邹城市张铁民汇来300元,并写上“为法官病儿捐款,祝好人一生平安”的祝福词,四川武胜县法院雷华军500元,江西南昌铁路中院董波600元……“连续报道之四”的内容是“中国法院网领导到医院看望患儿,并送去5000元的救助款”。

  是中国法院网“连续报道之五”的内容深深地打动了本报记者。这是一封患儿母亲吴艳丽写给捐助者的信,话不多,很朴素。“也许您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是,重要的是您有一颗温暖的心——对您,我无以回报,我所能给予的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当本报记者在北京儿童医院的走廊里见到吴艳丽,看到她那双被泪水浸泡了很久的眼睛,我相信那些字是她用泪水滴成的。

              网下

  吴艳丽说,中国法院网给她发了那封求助信,让她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信心一下子增强了,筹钱的路也相对宽了,救治孩子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中国法院网的编辑薛勇秀一天一个短信发给她,把网友的祝福、把法院网同仁的祝福一遍遍地传给她。她说那么多好心人支持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治这个孩子。

  但是,面对记者,她不敢更多地谈论儿子的未来甚至过去。她在讲述有关儿子一些事情的时候,故意把它们打碎,淡化。提到孩子的学习,吴艳丽说:他上五年级了,五岁上学,爱上学。然后就噤声。说到儿子发病的情况,说儿子上着上着学,脖子上就长出了个包,开始认为是淋巴结发炎,就打针,打不下去,才去切片化验,晚了。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有时候甚至是轻描淡写,即便是这样,她的泪水还是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漫流一脸。她用口罩把满脸的泪水罩起来,只露出眼睛。看得出她正努力做到:不把伤心带给别人。但是,母亲眼里的孩子那份可爱是无可比拟的,而那些可爱在孩子生病以后成了不能触摸的痛,眼泪是这个母亲现在倾诉痛苦的惟一途径。

  她一个人日日夜夜坐在病房的凳子上,守护儿子的梦和醒。吴艳丽说她觉得非常幸福,别的科室里的患儿只能隔着玻璃触摸亲人的脸,他们不,他们血液科的管理人性化,允许亲人陪伴其侧。吴艳丽可以每天摸摸儿子的手,摸摸儿子的脸,把心里的爱幻化到手上。有一次她静静地抚摸儿子变黑变烂了的胳膊,儿子问:妈妈,我现在是不是很脏啊?吴艳丽摇摇头说:不,在妈妈眼里你最干净。儿子又问:妈妈,我的头发越来越少了吧?吴艳丽又摇摇头说:不,新头发很快就要长出来。儿子再问:妈妈,我是不是很难看?吴艳丽再摇头,这一次她的眼泪都摇出来了,她说:不,儿子,你比任何时候都帅。

  那一刻她是幸福的。她来医院一个多月,曾两次亲眼目睹这样的情景:父母无力支付昂贵的治疗费,抱起病中的患儿,一步一回头哭着走了——吴艳丽当时真想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但是她不敢。谁敢保证她的孩子不会有这一天?

  记者在401病房里见到了这个叫梁爽的白血病患儿,此时他正安静地躺在血液科的病床上,接受大剂量治疗,肢体上插满了管子,各种药液缓缓地汇聚到他的心脏。看上去他很好,见到来人还大声喊阿姨,声音非常干脆。听医生说,大剂量治疗的时候病人是非常痛苦的,但是,从小梁爽脸上你看不到这种痛苦。医生说白血病患儿早熟,懂得人心苦。梁爽的表现,再一次佐证了医生说过的话。

  不愿意把痛苦用眼泪喷泻出来,10岁的孩子更多的时候是替妈妈擦泪水。这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博闻强识。他小时候听妈妈讲日本电视剧《血疑》,他知道自己得的就是那种血疑的病,是很难治好的。有一次他跟妈妈说:妈妈,治我的病要花很多钱,咱回家——。这位来自豫剧之乡、从小看常香玉演的“花木兰”长大、性格里不乏一种男儿气概的中原女人,此时却没有勇气把儿子的那句话完整地转述给记者。是病房里一位陪床的女同志作了补充,她说梁爽当时拉着他妈妈的手非常安静地说:咱回家吧,妈妈,要花那么多钱,咱不治了。

              采访札记

  采访白血病患儿及其家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在未去医院之前,记者是先从中国法院网上看到对这个小患儿的跟踪报道的。当时想:网上发一封信,能起多大作用?中国法院网能救助一个小梁爽,能救助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小梁爽吗?但是,见了吴艳丽和梁爽以后,我不这样想了。当一个脆弱的生命濒临灭顶,来自他人的力量有巨大的支撑作用。救治这样的孩子,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一个人的能力是弱小的,一个网站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但是,只要我们做,只要大家都做,谁说杯水车薪不解决问题。涓涓细流可以汇成大海,面对有可能从此卧床不起的生命,一句问候都是明媚的阳光。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援手的确是有限的。同时我们也必须思考:怎么救治成千上万个这样的孩子?在市场经济的今天,医院要先拿钱再治病,一个普通家庭要拿出几十万的救治费是登天之难。现在保险市场倒是很红火,但是,看看那些五花八门的险种,真正为重症患儿设计的不多,即便有,也大多是分红取利型的。一些家庭投保的目的不是买保障,而是在买期货,是给孩子上高中、上大学甚至结婚存下红利。而且每个月的保费很高,农村家庭连想都别想。吴艳丽说,即便给孩子买了保险,18岁之前的大病保险金额才5万元人民币,对得了重病的孩子来说,差得太远了。

  每年的“两会”都有不少仁人志士为儿童的保障问题呼吁。全国政协委员、农工民主党中央副主席左焕琛说,我国社会医疗保险制度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覆盖面窄、水平低——儿童、失业人员和贫困人群,因种种原因被排挤在新医疗保险体系之外。而这个新的医疗保险体系又把广大农村排挤在外,那片广袤而脆弱的土地当大病来时是那么的孤苦。我们在替小梁爽呼吁的同时,也应该替那块土地呼吁。
责任编辑:薛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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