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骨子里都流动着张爱玲的悒郁，我格外地偏爱着寂静。

　　小时候，去柘溪水库奶奶家，总喜欢科头团身地坐在碧波之畔，蓬茅之中。任凭夕阳色的凉风轻轻地从头上脸上抚过，从指缝间溜溜滑滑地流过；有时静静地傍依着奶奶家门口的歪脖子柳树，怔怔地看着水中的月影，两不相厌。

　　及至少年，看坏了书，把宋词里一点颓废萎靡全学了来。更喜欢孑然一人，思绪却翻腾激荡。幽怨，是“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低迷，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黯然，是“它年葬侬知是谁”。欢欣时，也会“拍遍十二阑干”，有时甚至在一念之间就看透了尘世间一切烦扰纷争，放下以前的野狐禅、饿鬼道，脑海里一幅幅翻过蔡志忠画的庄子，自然的箫声令我心若止水——只可惜那片刻时间一过，私心杂念便又聚拢来占据我的心灵，又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家住安化小镇，是一幢四层小楼，我就住在最寂静的第四层。晨闻鸟语，夜观月华，再寂静惬意不过。然而张爱玲说：“读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两句词，公寓房子上层的居民多半感到毛骨悚然。”仔细一考证，才知一来上海比安化要冷，且张爱玲撰此文时恰为冬天，二来水厂经常停水，打开水龙头就发出恐怖的叫声，如飞机盘旋在头顶的“訇訇”声。如此环境，自然令人“毛骨悚然”了。所幸安化天暖且房子向阳，并无“楼高不胜寒”之感。自来水厂也很尽责，从没有过停水的时候。如此寂静的天地里，自娱自乐。

　　如今年近而立，更迷恋独处的滋味。夜阑人静时，玩一把游戏，放一曲彭坦的《ocean》，将刚买的三毛全集翻拣几页，又能让我一气坐到大半夜。年少时爱刷QQ和BBS，如今与时俱进，一个劲的翻看微博，则愈加彻夜不寐。

　　古人雅士好发非份之想，说甚么“红颜伴读身心轻”，太过轻浮。徐志摩清冷淡雅，独爱“无底的阴森捻起遍体的毫管”的夜，我又觉得太过，那夹带着些许黯然的寂静，又不至于颓废低迷。如果这寂静中也偶尔夹杂虫鸣细细，亦可点燃一支烟坦然以迎。

　　在深冥中思索，在寂静中领悟生命，我的精神将在这孕育无数生机的混沌中得到洗礼。我，将成为全新的我。

　　作者单位：湖南省汉寿县人民法院